47、第 47 章(2/2)
洛金玉不解道:“还要怎样?”
“咱家也不是当真不识几个大字,你且按你的说,不必如此迁就咱家。”沈无疾生怕自谦过头了,洛金玉真当他是个不会写字的粗人。
洛金玉这才明白沈无疾的意思,不禁失笑,道:“你误会了,与你无关,是我师哥他不爱看字儿,信件超过三行,他就不看了。因此我与他写信,只挑最紧要的写。”
沈无疾道:“你师哥可真是个怪人。”
洛金玉笑着道:“师哥生性爽快,其实细想起来,他与你有许多相似之处。”
沈无疾顿时万般嫌弃,刚想嚷嚷两句,又想起自个儿刚刚才说过与这师哥乃是一家人,只好咬牙吃了这口闷亏,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了洛金玉一下,心中却道:谁和那不要脸的绿王八相似!
沈无疾写完信,以火漆封好,去院中召来东厂暗探,令其火速将信交至武林盟主府明月之手,将人请来。
虽说沈无疾嫌弃明庐,可一则这人是洛金玉的师哥,二则在邙山一事上用得上他,因此沈无疾细细叮嘱了暗探一番,令他客气相待,不可得罪自个儿未来的座上客(大舅子),且此行机密,不可再有他人得知,云云。
待沈无疾目送暗探离去,已是一炷香之后了,他回到自己房内,一面问:“也不用信物,也不是你的字儿,他见着了真会来——”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声得他自个儿都听不见,“金玉?你就这么趴着睡着了?”又自言自语道,“也是该困了,本来身子还没好呢,这都快天亮了。”
沈无疾看了一眼自己的床铺,又看向洛金玉,试探着用食指腹戳了一下洛金玉的肩膀,飞快地又收了回来,咽了口唾沫,低声问道:“这样睡容易着凉,咱家抱你去床上睡,可好?你不说话,咱家可就当你是答应了。”
既然洛金玉已经“答应”了,沈无疾便将人从椅子上抱起来,往内室走去,一面轻声埋怨:“你也忒轻了,好像咱家府里养不好你似的。”
洛金玉自然没有回应他。
沈无疾虽说是“埋怨”,实则心里比谁都疼得紧,低声道:“恐怕是咱家前日里吓唬你过分了,害得你寝食不安,这样羸弱。”
沈无疾越想越自责,温柔无比地将洛金玉放到床上,为他脱去靴子,拿过锦被盖好,单膝跪在床边的脚踏上,扒着床沿,仔仔细细地看洛金玉的睡颜,越看越觉得洛金玉是神仙下凡,又越看越自惭形秽,转头望向一旁的西洋镜儿,看着里头映出来的自己这张脸面,什么艳若桃李,全是些世俗风尘样儿!
洛金玉困极了,忍不住趴在桌上小憩会儿,心中没敢深睡,如今被沈无疾抱去床上,虽沈无疾动作已是足够轻柔,可洛金玉还是半睡半醒过来,睁不开眼,只听到身旁有人在低声说话。
“你若真是块石头,咱家也拼死焐热你。可你若是下凡的神仙,咱家又该如何是好?你是到人间历劫的,时候一到,就该回去天上位列仙班了。若非如此,世上又哪里能有你这样的人。”
沈无疾轻轻揪着洛金玉的衣袖,痴痴道,“可你倒是潇洒了,留下咱家失魂落魄的一个人。人家织女七仙女走了,都还给牛郎董永留个孩子呢。不过咱家也不稀罕那个。咱家就只想与你亲热些。你(&¥#咱家%#@&&%咱们(^#!^金玉#@^*%#@神仙!@$&*%月老#^%$@*%@^#”
“……”洛金玉迷迷糊糊地想:这一定是我在做梦。
……
话说另一端,九尾灵狐宋凌因妒成狂,竟冲破了玄门所设禁锢,三魂七魄齐归位,在洛金玉面前幻化成了人形。可就在此时,他脑中嗡地一声钟响,惊得他一个激灵,正要抓住洛金玉,却见洛金玉在自己眼前淡去,脱离了这个梦境,而宋凌自己则仿佛被千万只手往回拉扯。
他心知是玄门长老所为,冷哼一声,与之斗起来。
宋凌本是少年天才,天赋异禀,曾深受玄门重望,只是后来为情所困,走火入魔,这才落得如此狼狈下场。
他此刻与长老数人斗法,也是不落下风,只不过他暗自心想:如此下去不是个办法。
宋凌将心一横,使出金蝉脱壳之法,狠心自断一尾,然后逃了。
九条尾巴是天赐与狐族的无上荣耀,灵狐无不以自己尾巴为荣。若以狐尾作为替身,一时三刻间便是亲爹亲娘都难以辨别真假。而一旦断尾,哪怕日后修炼再多也长不回来。
可宋凌已顾不上这些,他一心挂念洛金玉遭沈无疾轻薄无礼,心中怒火狂烧,别说一根尾巴,便是九根全不要了,他也甘心!
宋凌逃脱到千里之外的树林里,化为原形白狐,正隐在树枝头要观察是否有追兵时,便听到了一阵喧闹之声,嗅到了浓厚的血腥气味。他定睛看去,只见遍地是被杀的护卫,而杀手正围在马车四周。
为首的掀开车帘,将里面的人蛮横拉扯出来。
马车里都是女眷,一位老夫人,两位年轻妇人,一位小丫鬟……哦,最后被拉扯出来的倒是个小子,可却是个即刻就要死了的小子。
宋凌一眼看出此人气息薄弱,已到了阳寿尽头。
他心中一动,兴起了一个念头,暗道:虽我以狐尾做了替身,一时三刻玄门察觉不出,可时候久了,难免怕露出端倪,不如我早早寻个人间肉身,更好隐藏气息踪迹。何况,我要夺舍本也要合适的生辰命格,如今掐指一算,眼前这少年竟如此与我恰当,莫非是天意?
宋凌说做便做,化作一道白光,飞速地从枝头窜入到那濒死少年的体内。
女眷们将少年围在中央,哀求杀手手下留情。
为首的杀手冷笑道:“要怪就去阴曹地府怪你们家老爷!好好的官儿不做,白花花的银子不要,非得学戏台子上面的包公海瑞,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
一个妇人忍着泪道:“老爷已被你们杀了,我们几个老弱妇孺碍不了你们的事,何不放过我们。”
杀手道:“你倒会说!那你怎么就不知什么叫‘斩草除根’?我们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们要怪也别怪我!”说着,他一招手,道,“都杀了,别留活口。”
其他杀手举起兵器,朝手无缚鸡之力的等死妇孺们靠拢来。
宋凌已附身少年体内,见状不由皱眉,正待动手,就听得一声响亮口哨,随即马匹嘶叫长鸣,一道清亮的男人声音在林间响起:“看来这武林盟主的位子也没什么厉害的,老子连发三道盟主令,还有人敢接这趟活儿!”
那几个杀手听到声音,脸色顿时大变,顾不上shā • rén,慌张地四处张望。
宋凌心知事有转机,便收起动作,静观其变。
只听得林间忽然起风,落叶沙沙,那几个杀手越发慌乱,对视一眼,转身就要逃走,却见一道虚影飞速掠过他们之间,穿梭往返,几乎足不沾地。
几瞬过后,这些杀手齐齐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浑身僵直。
那道虚影这才停了下来,叫人看清楚,是个穿着窄袖红衣的年轻男子,头发并不很长,全束在棕色皮冠中,挂着几道短穗子,还有几缕发丝很是随意地漏了出来。
他相貌俊朗不凡,可眼角眉梢全是邪气,可想而知,若他勾唇一笑,便是个玩世不恭的纨绔浪荡样儿。
这红衣男子踹在杀手头领的胸口,弯腰提起对方衣襟,一巴掌狠狠抽在这人脑袋上,训斥道:“说啊!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他问一句,就抽一巴掌,压根不给人回答的机会。
这杀手被抽得头晕目眩,好半晌才勉强道:“盟主饶命……”
“饶你个狗命!”这位武林盟主又一巴掌抽过去,“你不给我面子,我还饶你大爷!?我说没说不准碰宋大人家眷?我说没说!我说没说!我说没说!……”
杀手被抽得眼前一黑,晕了。
武林盟主嫌弃地扔下他,扭头抓起另一个杀手,刚要开口,这杀手就忙不迭道:“说了说了您说了……”
武林盟主的手一顿,接着狠狠一巴掌抽过去:“我说了你们还接,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是!是不是!”
宋凌:“……”
女眷们又惊又疑,看着这红衣男子将杀手们臭骂一番,接着又有些江湖侠客打扮的男子赶来,将杀手们捆作一团。
红衣男子这才罢手,拍拍衣裳,朝她们走过来,停在两步之外,拱手客气道:“问老夫人与嫂夫人安。在下明月,武林中人,钦佩宋大人为官正气,受他所托,前来救你们于贼人手下,因路上有些事耽搁了脚程,让各位受惊了,抱歉。”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递向小丫鬟。
小丫鬟哆哆嗦嗦地过来,接过信笺,飞快地跑回去,将信笺递给老夫人。
老夫人展开信笺,身旁儿媳也凑过来看,见上面寥寥数言,字迹十分熟悉,不禁落下泪来,哽咽道:“是老爷的字。”
老夫人双目微红,长吁一道气,轻轻地拍了拍儿媳的手臂,然后朝化名明月的明庐走来,颔首道:“有劳明少侠了。按礼该先重谢少侠救命大恩,然而小孙宋凌自幼体弱,如今一路颠簸受惊,恐不大好,老身腆颜,还请少侠先——”
她话未说完,明庐已经朝病弱少年走去,一面道:“知道了!”
他瞧见这孩子脸色苍白,也算是乖巧模样,可那双眼睛却幽深疏远,心头不由掠过怪异,却并没多想,只道,“我不会治病,若老夫人信得过我,我先带小少爷策马去城中看病,我这些朋友护送你们坐马车随后赶来。”
事已至此,老夫人郑重道:“我儿死在晋阳,膝下唯此一子,多劳少侠了。”
明庐点点头,将这名为宋凌的病弱少年拦腰抱起,吹了声手哨,便有一匹骏马自林间飞驰而来。明庐脚尖一点,抱着少年,纵身跃到骏马身上,朝朋友们招呼了一声,便飞快地策马离去了。
宋凌暂且不明局势,便也不说话,只作出病怏怏的样子蜷缩成一团。
明庐将宋凌带进城中,寻了一间医庐。
原本这“宋凌”身子骨弱,在野外因惊惧交加,眼看就要一命呜呼,可如今已是被九尾灵狐宋凌占了舍,宋凌乃修道有成者,体内灵气本就充沛,竟撑起了这副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