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2/3)
白发老人目送喻首辅的儿孙们出去,收回目光,大声对喻首辅道:“阁老若累了,便说!我就不吵着您休息了!”
喻首辅的声音却小了下来,瞥着他道:“当我聋了?这么大声。”
白发老人笑了起来,声儿也小下来:“我还真当你耳背呢。”
“不想听就耳背了。”喻首辅端起茶盏道。
齐老道:“那看来,阁老接下来又要耳背了。”
喻首辅看他:“你先说说。”
齐老沉默了一小会儿方才开口:“阁老可还记得洛子石这人?”
喻首辅淡淡道:“怎么不记得,你齐虚谷做了一辈子不争不抢、不温不火的老好人,临老了倒聊发少年狂气,为了这个学生赌气辞官,回故土去开私塾了。”
齐老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口。
喻首辅问:“你在咱们那穷乡僻壤,也能这么快得到他出狱的消息?”
“你也说那是穷乡僻壤了,哪能。”齐老道,“还得是锦衣卫给我老朽这个排面。我一清早吓得半死,还以为你喻阁老倒台清算,将我这当年的同榜同乡也算进去了,电闪雷鸣间我就琢磨了一百个法子怎么摆脱跟您的干系呢。”
两位老人都笑了起来。
喻首辅笑骂道:“好你个齐虚谷!你想得美!”
齐老故意摆出嫌弃模样,道:“我又没得过你喻阁老好处,哦,现在有坏处了,就要我陪着扛了?我那私塾里几十个学生可还等着呢,没空搅和你们这些官家事儿。”
喻首辅越发笑得开怀,摇着头道:“齐虚谷啊齐虚谷,我要怎么说你呢?你可真是‘晚节不保’!一辈子老好人,重话不说一句,谁也不肯得罪,偏就为了个洛子石,七十老朽的岁数了,还逞毛头小子的愤世嫉俗。”
齐老也笑着摇头,许久,他的笑渐渐散去,认真地望着喻首辅的双眼,低低道:“大约是因为,在他的身上,我见着了十多岁时的你我。那个时候,我们还未走出家乡,我不是谁也不肯得罪的老好人,你也不是谁也得罪不了的喻阁老,我们只是山野之间的两个懵懂顽童,不知外面人心险恶胜于严霜利剑,只知天地之间有正气,君子心中怀清明,读书只为明是非求真理,做官便应荡魑魅清魍魉。”
喻首辅轻笑道:“你呀,越活越回去了。”
齐老道:“倒也未尝不好。”
喻首辅道:“可谁是谁非,本就是一道难断的题。那时候曹贼未除,我和君亓还得联手,为了一个区区学生,得罪了君亓,误了社稷大事,这是守小义而忘大节。你当然也知我的难处,没为这事与我绝交,只是自个儿辞官离去。可你也瞧见了,百无一用是书生意气,你的辞官,于朝廷而言,于君亓而言,可曾起过半丝波澜?到最后,还是一个沈无疾掌了权势,才令洛金玉得以出来。”
齐老没有说话,低着头看杯中茶叶。
喻首辅长叹一声气,道:“今儿你来找我,我大致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齐虚谷,我今日要说的话,恐怕又要令你失望了。”
齐老皱眉看向他:“如今曹贼已除——”
“曹贼已除,社稷仍在,君亓仍在,司礼监仍在,内阁也仍在!”喻首辅缓缓道,“内阁不算我与君亓,还有五人,其中两人与君亓私交甚笃,两人是惯会端水的和事佬,剩下一人尚与我算同志,我不占优势。而今新君登位,根基不稳,沈无疾也不是省油的灯。内外杂乱,你让我一个土埋到了脖子眼儿的人怎么办?我老耳昏聩地坐在中间,还能为内阁留一个位置,君亓和沈无疾仍给我几分薄面。我若偏向其中一方,另一方就得急眼了。”
齐老问:“你的意思是要坐山观虎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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