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旧钱(2/2)
正心念急转之际,秦桧却听叶梦得笑吟吟道:“可是如盖如盘,非烟非露的秦学士?”
二人闻彼此相视一眼,不绝一并大笑。
当年叶梦得在真州所做的《贺新郎》传唱天下,其诗名直逼苏轼。而宣和五年,秦桧应制科时所做的四六文《贺日有九色云表》,亦是引得一时东京纸贵,乃至徽宗大喜而授官太学学正。当时,叶梦得恰好为翰林学士,印象极为深刻。此番见面,二人都提起彼此得意之作,却是互相破了冰。
只见朱胜非抬起袖来笑道:“二位皆是文赋诗词过人之辈,不如坐着吃茶来聊。”
秦桧当即边坐下边取笑道:“岂能忘了藏一兄。依我所见,藏一方才是我几人间,最为深藏不漏之人啊。”
却见叶梦得颔首道:“不错,方才正说以花为题,藏一抽到一菊字,不知见此景,可有新诗?”说着笑指向东侧的圆窗之外。
秦桧循而望去,只见庭中巨石畔,几株黄花半垂,白墙黑瓦,正是寂寥而清旷,忽又下起了薄薄小雪。身侧的酒家仆童走至厅中,将四下帘子一放,自耳房存贮已久的香雾忽地逸出,满室香云,好似如登仙境一般。
秦桧见此,不绝赞叹道:“真是,寒色渐将晚,霜信报黄花。”
“小窗低户深映,微路绕欹斜。”叶梦得跟着道。
朱胜非顿时道:“好句都让你二人说尽了,我看是要罚酒了。”二人哈哈一笑,与他说谈片刻,便移座到了正厅一张八宝桌畔。因是私家小宴,并无分席说法。桌上摆放着绣花高饤罍,放置八果,另有乐仙干果、砌香咸酸、垂手八盘之类,皆是玲珑鲜艳欲滴。只见几个高髻大衣的官伎捧着丝竹,前头领路的女童自楠木屏风后走出,执盏而来。
“会之与少蕴皆是南人,此为新沽的北库御酒,便是请二位尝尝鲜。”朱胜非道,“当年欧阳学士身在西湖,念念不忘,便是此南京名酒。”
叶梦得亦端起酒盏,对秦桧道:“早便听闻会之忠义金石,靖康时如程婴存赵,此番如苏武归南,此心极为敬仰。”
秦桧摇头感慨道:“靖康之际,艰难万死,今得官家信用,敢不以死报。只是可惜,朝中如今也是极为纷纭。纵是有心,短时也难成一事。”
“会之有王佐之才,何必计较一时短长。”却听朱胜非笑道,“有道是,纷纷桃李春,过眼成枯萎。晚荣方耐久,造物岂吾欺,啊?”
“藏一兄说的怕不只是菊花吧。”秦桧不禁展颜一笑,见他脱口成章,到是将菊花诗做了出来。
他又似无意瞥了叶梦得一眼,只见他抚长髯须叹道:“为人臣者,罪莫重于擅朝,又同流俗以沽名。公相大人为人太专,非社稷之福。”
“吃酒,吃酒!”朱胜非见此打断道,却是敬了一盏,又令人上席来。只见珍馐罗列,六七盏多是如五珍脍、鹌子水晶脍之类的开封名菜,望去令人食指大动。因几人都是重臣,话题绕不开诗词朝政,片刻便又说起了方才结束的户部大计。
“朝廷此岁大计亦是艰难。”朱胜非点评道,“自李纲复用蔡京旧钱来,茶盐岁入是上去了,然则落到各地方上,却怨怼遍生。”
丝竹声之中,叶梦得夹了一口鲥鱼,摇摇头道:“我们户部也无法子,前方吃紧,又催逼无奈,亦只好让地方催科助军。”
秦桧见二人酒盏空了,便起身替二人斟酒。
此地唯独他年资最低,叶梦得长朱胜非五岁,朱胜非又长秦桧六岁,只见二人连忙谢过。
“这助军钱实是大害!”朱胜非叹道,“我闻宗泽当时便说过他,如今河北京畿残破,民众未能复业自安,犹恐其散去流窜。枢密院却要用陕西例,令家家户户,三分出战,七分出助军钱。如此岂不是民心大失,离心离德?”
“李纲太专,听不进话。”叶梦得摇头,一摆手道,“当时,宗泽与他争到御前,才改了此一项,然则定额虽变,名目不变。”
秦桧忽地念起那殿中坐着好似八风不动的赵官家,不绝轻轻摇了摇头。
秦桧道:“我先时,与枢密院李回吃酒,他亦说,此实则乃开封留守司所为,官家先前又许以空白大小告身一千条,却盖上都省二府的章,怨都聚到了行在头上。他便是连出门,也要小心,莫似靖康间李邦彦那般,为人当街殴了去。”
二人听了不由失笑,只是笑过之后,又各自几分感慨。
罗大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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