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曲端(1/4)
唐宣宗为政时,性极忌刻,止以智术约束群臣,只肯用庸人为宰相。以至于宰相令狐绹曾对人说:“吾十年秉政,最承恩遇;然每延英奏事,未尝不汗沾衣也!”
秦桧一身脊背汗湿出了大殿,待到廊中,只见午时已过,日光高悬,暖洋洋地照在靴上官袍,却不禁在心底感慨道:“此真类唐宣宗啊。”
又念起,因仇恨牛李党争,宣宗登基的第二日便将宰相李德裕贬死在海南崖州,不觉那份尚未送来的惠山泉,实则与鸩毒无异了。
他正沿着青石砖拾阶而下,却远远见到一个壮年的武将大汉,正教康履引着朝大殿走来。秦桧避在一旁,见对方虬髯如鬃、目光如电,彼此打量一二,却是擦身而过。瞧他身上袍饰,约是都统制一类的大将。
秦桧转过身来,摇了摇头,正要继续迈步朝前走,却忽地听见身后有人追道:“秦学士,留步。”他不禁转过头去,只见张去为气喘吁吁来到跟前,却一拱手道:“官家嘱咐,因已过午时,令学士去侧殿廊下用些膳食。自明日起,便来值殿。”
秦桧一怔,却道:“多谢官家圣恩。”张去为微笑了下,便领着他去往旁侧的一处便殿中,但见虽是御膳,一张桌上也只有四五样菜,便是兔鸽、羊头肚腹、酥蜜之类的寻常菜。待亲眼见到佳肴,秦桧方觉腹中真是饿了,当下也不计较,只是泰然坐下,见张去为却是亲自端来茶水,在旁侧服侍他漱口洁手,心下不觉一跳。
“敢问张班值,翰林院在何处?”膳后,秦桧问起。
张去为笑道:“离此却是不远,约三百步。我带秦学士去便是。”
二人一路穿殿过廊,待到一座黑瓦红墙的院前,只见茂木亭亭,不少白袍的书吏捧着卷宗往来。大门一棵石榴树下,秦桧谢过他引路后,望着他离去的瘦瘦背影,心下却想:一威一恩,倒真是帝王心术。不觉抚摸着下巴的须髯,摇头一嗤。
却说,宋代翰林院秉承唐制,分学士院、翰林院两堂,也设于宫中,以备皇帝顾问。因而,翰林学士又被为“内相”。只因行宫地狭鄙陋,二堂也并作了一处,只以屏风彼此相隔。秦桧步入时,果然见室内窗牖矮仄,屋梁旧漆斑驳,索性门户全开,堂中倒也勉强亮堂。无数堂吏嘈杂穿行,见了他都是低头拱手避让。
自元丰改制后,侍读、侍讲学士虽是禁中重臣,却均改作了兼官。秦桧若以眼下的殿中侍御史为职,却不足以兼,实际上却是以先前的资政殿学士,掌出入侍从而兼。因此,他也不必去御史台,却是留身于翰林院中办事。
自然,顶头上司也不是昔日秦桧担任御史台长时的下属赵鼎,而是如今的翰林学士知制诰朱胜非。
眼下正是午后休时,堂中一半桌子倒是空着,约是出门去街畔用食。因裁支用度,莫说政事堂会食,便连廊下食也让李纲均数取消了。此事也是引发了不少官员对新政的牢骚。
路过堂侧搁着的一只破鼓时,秦桧不觉多看了两眼,念起汪伯彦说过的朱胜非草诏笑话,不由莞尔。又走过一道屏风,来到殿后,却见当下的翰林学士朱胜非正靠在椅上,剥着桌上一只香枨元(类橙子)吃,见了秦桧,匆忙起身,就巾帕擦手笑道:“秦学士……却是怠慢见笑了。方才可曾用过午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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