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渡岸(2/3)
“金人从河间发兵,回回南下,哪一回德州不是首当其冲?都是命悬着裤腰上,多活一日是一日。”伍长轻声道,忽然又道:“你也莫说咱们东路日子苦,何尝如河北西路苦了?张所帅真定,次次都与粘罕军正面抗着,十支新军三万余人,两年打到只余下六百人,这才募到东路来,可见真是缺人了。”
“便是陕西傅亮帅部、李彦仙、还有那太行山的肃王,也是不好过。对着娄室,两年前多险,都被打穿了,若非和尚原的吴夜叉,便是大势已去……幸而渡过去了,这些年来,景况一年好似一年,终究是有望安宁日子……”几人说话间,忽然见小六子蹦起来,把几人骇了一跳,却听他指着江心道:“快看!”
伍长心下一跳,跟着爬起来,一边骂道:“乱叫什么?”一边却紧紧望去,只听身旁小六子道:“江上似是有人!”
几人定睛一看,只见浓雾澄沉的江面上,一只渔杂小船正贴着江面滑来,好似一片飞叶。伍长大惊失色,拿起弓箭吼道:“戒严!”便侧头急道:“六子,你跑得快,速速回去报信,说金人来了。”再转头来仔细一看,隔着青色晨曦,勉强可见船头站着二人。
望来望去,见江上果然只有这一艘孤零零的渔杂小船,他不由大松了口气,却神色一厉,喝道:“给俺捉将起来!”
当即一张弓,一箭射去。只听嗖嗖声里,箭落在水面上。惊得小渔船摇晃,遥遥听见上头一人哇哇乱喊道:“休射箭!俺是渔家人!”
虬髯汉子一挥手,几个手下士兵跳到了石滩上,涉水来夺舟。那喊话的艄公又惧又慌,连声求饶间,渔船却被人拖上岸边。四人一拥而上,便将二人扣手擒住,拿在岸边,明晃晃的刀架在脖子上,伍长拿火把一照。只见一人蓑衣弊褐,肤色古铜,正是艄公模样,吓得抖若糠筛跪下道:“军爷饶命!俺真是渔家人。俺是河间人,唤做孙静,家中尚有妻儿……饶命啊。”另一人身姿消瘦,眉头紧锁,发丝整齐束起,却穿着朴素的青袍。
“你一河间渔人,怎会来此?”
“俺……”
伍长虬髯汉子冷笑一声,道:“必是金人奸细,来人,将这二人人统统砍了!”
“且慢!我乃靖康年间的御史中丞!”却听那青袍的高瘦男子大声叫道,正是一口标准的官话。伍长听了,不由侧目看他。只见虽是刀剑在颈,火光下,他却勉强从容道:“你们这里可有秀才?且教他来,必知我。”
恰在此刻,忽得搜船舱的熊四叫道:“刘老二,还有人!”却是拿刀一指,只见两个妇人被他狼狈拖着手臂出来,其中一个妇人怒目而视,喝道:“松手!”熊四不禁松开手,却暗骂一声臭婆娘。边上那人扶着她,却是个丫鬟。只见她昂首冷冷道:“我乃岐国公的嫡孙女。休得无礼!”
几人见了,不由面面相觑。伍长只一犹豫,却见小六子去而复回,身后跟着一队嗒嗒而来的骑兵。竟是砦子的部将亲自赶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东坡帽、留着八字胡的文吏。一凑近来便喝道:“什么金人?”
伍长连忙抱拳道:“回禀李部将,是属下等人捉了四个夜渡黄河的人,形迹可疑。”
“我乃汉人,不是金人。”却听那高瘦青衣人纠正道。天色渐亮了,恰映照出说话之人面带风霜,一双目机警有神,唇上颔下微须,脸庞虽是因消瘦显得几分凶厉,却仍是个美男子。
他昂然道:“我与家人自金人处杀了守卫、骗逃而出。此番来,一是带着太上皇的消息,一是握着金人情报。你们速速送我去南京见官家。”
李部将左手握着佩刀,见他神色泰然,不觉几分生疑。正踟蹰间,恰听伍长大汉怂恿道:“莫不还是砍了去?这个节骨眼关头,总不会是什么好的,十个里头杀了九个都不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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