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许愿池(2/2)
御枝垂下眼帘,道:“我昨天晚上认真想了想,决定不让自己冒这个险。没必要因为我喜欢你,就让我以后的小孩也变成被人排挤的异类。”
“……”
贺忱张了张嘴,试图说出什么,但嗓子闷哑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伸手想去拉她。
御枝往后退了步,利落地将腕上那条山竹手链取下来,扔到他怀里。
“这个还给你。”她眼神淡淡,“我不要了。”
……
贺忱醒了。
被吓醒的。
他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摸了摸脖颈,发现都是冷汗。
摸过枕下的手机按亮屏幕。
现在才早上五点。
贺忱昨晚从御枝家出来,没有打车,一直步行回自己小区。
失眠到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凌晨好不容易有点朦胧困意,不到两个小时又做了噩梦。
真的太噩了。
吓死他了。
手机壁纸是他tōu • pāi的御枝。
少女低头写着试卷,卷卷的头发别在耳后,侧脸白净秀嫩。
贺忱侧过身,蜷在被子里,一瞬不瞬地盯着壁纸回血。
手机屏幕一黑。
自动跳转到通话页面。
来电显示是御枝。
贺忱手一抖,点了接听。
“贺忱。”御枝连个开场白都没有,直接道,“我现在在你们小区门口,我有话对你讲。”
和梦里对上。
一字不差。
贺忱心跳都要停了,怂唧唧地捏着手机不敢接话。
那边的人没等到答复,疑惑地问:“你听到了吗?”
“……嗯。”贺忱努力稳住声线,“我马上下去找你。”
御枝挂断,贺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趿拉上拖鞋直奔卫生间。
水龙头拧开,哗啦啦响。
贺忱抖着手,接连捧起几捧凉水往脸上扑,试图镇定下来。
没事没事没事。
他安慰自己。
梦都是相反的。
你怎么知道她是来找你分手的。
说不定是来跟你求婚呢。
……完了。
镜子里的人满脸被吓到神经错乱的麻木,贺忱没出息地腿软,顺着洗漱台蹲下,抱住脑袋低呜了声。
他觉得。
他应该是活不过今天了。
=
御枝在小区门口的树下来回转悠两圈,终于见到姗姗来迟的某人。
宽松的白色短袖和灰色抽绳运动裤,高瘦白净的一大只。
慢吞吞地以龟速挪向她。
每一步都生怕踩死蚂蚁。
“你好慢。”等他走到跟前,御枝抱怨了句,去拉他手腕。却见这人条件反射般往后避开。
御枝奇怪:“怎么了?”
“……没。”贺忱仔细观察她的表情,不太像是来找自己分手的,小心反问,“你要和我说什么?”
“秘密。”御枝笑了下,又主动去拉他。贺忱没有再躲。
她牵着他沿着来时的路往前走,步速很快,几乎是在跑,能看出急切。
贺忱被她拉着走了段路,还是没忍住问:“你想带我去哪儿?”
御枝拐个弯,头也不回地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她脚步迈得急,贺忱听见一阵哗啦啦的清脆撞击声,像硬币。他寻声看向她背着的米色帆布包,意外瞧见包挂是他昨晚送的那只毛毡小兔。
挂在拉链上,随着动作摇晃。
视线在小兔上停了会儿,贺忱再往下,看到御枝牵他的那只手。手腕上,戴着他送的山竹手链。
心里的不安消散些许,贺忱忽然没有那么害怕了。
御枝在小区附近一个公园前停下脚步,抬起头环视一圈。确定目的地就是这里,带着贺忱进去。
时间还早,五点过半。
公园里除了几个早起的大爷在慢悠悠地打太极,没什么人。
走过一段卵石小径,眼前出现一座雕塑喷泉。小天使石雕张着翅膀,被晨曦渡上一层浅浅的橘红色的光。
喷泉里水波粼粼,清澈干净,能清楚地看见池底铺着厚厚一堆硬币。还有几只绿龟在悠闲地游。
御枝松开贺忱的手,因为走得太急还有些喘。她卸下书包,从包里摸出一个硬币,丢进许愿池。
噗通一声轻响。
水波圈圈散开。
有小龟被吓到,游走。
御枝双手合十,再交错握起,闭上眼,认真地说:“我希望,我家小贺同学以后能够活的嚣张一点。”
贺忱一愣,转头看她。
少女背着晨光,没扎起的碎发在光里毛绒绒地轻晃。
睫毛阖落,侧脸虔诚。
说完,御枝又从包里拿出一枚硬币,再次扔进许愿池。
噗通。
御枝字句清晰:“我希望,我家小贺同学永远不用,为那些不该归罪到他身上的错误而自卑。”
噗通。
第三枚硬币投入池中。
“我希望,我家小贺同学可以一直无所顾忌,张扬恣意。”御枝强调,“因为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他。”
三个愿望许完,御枝像是卸掉肩上重担,松了口气,扭头对贺忱解释:“我上网查了,这是容城最灵的许愿池,很多人都说能实现愿望。”
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了看,御枝上半身歪向贺忱,一只手遮在嘴边,小声道,“其实我包里还有好多硬币,我把我存钱罐里的钱都拿来了。但我不敢扔太多,怕神仙觉得我贪心。”
她说着,扯开书包展示。
贺忱低头往下看,果然看见帆布包里装着满满当当的硬币。
一块。
五毛。
甚至连一毛的都有。
如果倒在地上,估计能堆成一座非常可观的硬币小山。
……沉不沉啊。
贺忱默了会儿,道:“如果你全扔完,神仙会不会这样觉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池里的王八肯定要骂你。”
御枝没有反驳。
因为她听见,某人虽然面容平淡,声线却极轻地哽咽了下。
贺忱垂着脑袋不肯抬头,她就斜过身子,把脸凑到他跟前。
果不其然瞧见他红红的眼圈。
“——哇哦。”御枝笑起来,“你那么感动啊?都要哭了耶。”
贺忱被揭穿,恼羞成怒地一把盖住她凑上来的脸。御枝脸很小,他一只手就差不多能遮完,再推到旁边。
“谁哭了。”贺忱装模作样地蹭蹭眼眶,“我这是被风吹的。”
傲娇的小朋友。
御枝又想笑了:“小贺同学。”
“嗯?”
御枝敛起笑意,一本正经:“等你大学毕业以后,就嫁给我好不好。”
没想到竟然真的会被求婚,贺忱被自己的口水噎到,呛了两下,结结巴巴地问:“为、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吧。”
笑意藏不住,又从御枝眼里漫出来,说,“除了我,你跟谁在一起都不会开心的。所以不如嫁给我好啦。”
她声音软软的。
却很笃定。
贺忱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御枝仰头回视:“我就是知道。”
她的眼睛在晨曦里亮闪闪的。
有那么几秒,贺忱好像听见一株无刺藤蔓在胸膛破土而出,软软地缠绕住心脏,再开出朵花儿来。
有什么在御枝的话里安稳落地,赶走他所有隐秘的自卑和不坦荡。
贺忱控制不住想和御枝亲近的欲望。他伸手将她捞进怀里,紧紧抱住。下巴搁在她锁骨上。
与此同时。
两只毛绒绒的雪白竖耳,从他发间哗啦冒了出来。
这是御枝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见到贺忱的耳朵。
她睁圆了眼睛,像有蝴蝶落在小猫的鼻尖,不敢呼吸,怕吓跑它。
“好啊。”
少年闷闷地低声开口,竖耳尖尖在御枝的目光里变成粉色。
他说:“我以后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