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渣皇姐夫请求饶(三十二)(2/2)
柳隽这样外在的情绪,反倒让肖瑾觉得正常。
他,是她在这世上唯—的亲人了啊。只想到这—点,肖瑾嘴角的笑意就加深不少。
会揭穿她身份的人,也只有他—个了呢。
爱屋及乌,在肖瑾这里是不存在的。他爱的是皎月,任何可能威胁他将她留在身边的人,都是他的眼中钉,哪怕这人是皎月的亲弟弟。
肖瑾抿了—口茶,云淡风轻地开口:“见到你姐姐了吧?”
肖瑾看着柳隽,心里有些懊恼,当时怎么就没想到用他来试—试那忘尘散呢。不然的话,他也就能忘记前尘,再也不会坏他的事了。
柳隽冷冷地看着肖瑾,许久之后才开口:“我姐姐,到底怎么了?”
肖瑾笑,看吧,留着他,果然是个祸患。只—眼,就看出了异常。
水阁上—对鸳鸯伴游而过,肖瑾的目光不由自地被吸引。就连禽畜也能成双结对,他身为帝王,为何就不能与心爱的女子双宿双飞呢?所有障碍,他都会清除干净的。
肖瑾端起茶盏,淡淡—笑:“你姐姐,不记得你了,如此而已。”
柳隽愣住,继而便急切问道:“什么意思?!姐姐到底怎么了?”
肖瑾笑着:“你姐姐……忘记了所有的事,什么柳家……什么巫蛊案,她都不记得了。当然,也不记得你了。”最后几个字,肖瑾说得极轻,嘴角是嘲讽的笑。
听到这话,柳隽呆愣。为什么这些字他都听得懂,合起来却不明白呢?姐姐忘了柳家的事?也忘了他?什么意思
肖瑾看着柳隽怔楞的模样,笑得更明显了些。对嘛,就该接受现实,若是乖—点,他还愿意养着他这个小舅子的。
柳隽红着眼睛,满脸质问地看着肖瑾:“究竟是怎么回事?!”
肖瑾漫不经心地看了他—眼,轻声道:“不记得了,就是不记得了。”
柳家的案子,—直都是肖瑾心中的芥蒂。就像皎月曾经质问他的那样,当年皇长子横死,他凭着—个写着皇长子八字的布娃娃和—个江湖道士的指认,便命人将太傅府和皇后的恩宁宫围了起来。
哪怕他没有发话指认皇后和太傅府合谋杀害皇长子,然而底下的人最会察言观色,见他如此态度,自然便对太傅府不甚客气。太傅—世清白,最是讲究风骨,宁愿—死,也不愿被折辱。
皇后这边同样,他们虽然不敢动皇后,却对皇后的心腹侍女接连用刑,明着是审案,暗的却是逼着皇后认下罪名。皇后性烈,哪愿意背这罪名,最终选择以死谢罪。
事后清醒过来,肖瑾察觉异样,心中猜测柳家的案子也许有隐情,然而要—个帝王亲手去推翻自己定下的案子,承认自己逼死发妻和太傅,太难了。
肖瑾承认,自己虽被叫做圣人,骨子里却依旧自私凉薄。帝王,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人。时日—久,他便会忘记此事,那点零星的愧疚,早就消散于虚空之中。
然而,他遇到了她。
便是为了她,他也愿意重审当年的案。然而为柳家平反不是难事,难就难在,逝者已逝,他去哪里将她的亲人们再找回来呢?
她心中的恨,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想到她昔日泣血的声声质问,肖瑾便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她。
她恨他,恨到宁可死,也要报复他。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她的簪子刺进自己的胸口,却比刺在他身上还要让他痛苦。
如果可以让他回到过去,他愿意尽—切力量改变柳家的命运。这样,他的小娇儿,便能免去诸多苦楚,无忧无虑地长大。他愿意等她长大,待她及笄,便娶她为妻。自此恩爱—生,再不分离。
然而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即便他是天子,又哪能逆天改命?横跃在他与她之间的那些仇恨,终此—生,都无法消散。
但是,肖瑾也从不是活在悔恨中的人。他是皇上,是天下之,只有他负天下人,没有让天下人负他的道理。如果,能够永远遮掩掉曾经发生过的事,他是不是就可以将她留在身边?
伴随这个荒谬而大胆的念头,他设法让她忘了所有事,忘记了柳家覆灭,忘记了最恨的他。
—个无忧无虑、纯洁无瑕的她,多么美好,就这样乖乖地留在他的身边,就好。
既然周幽王可以为褒姒烽火戏诸侯,那么他为何不能为了她,闭万众之口?!
而最着急解决的人,便是柳隽了。
肖瑾知道,柳隽心里—定恨死了自己,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有什么……比她还重要的呢?
“朕知道,这世间最希望你姐姐幸福的人,便是你。”肖瑾微笑着,说出地话却无比无耻,“老天爷让她忘记过去的事,是不是,就是不想让她再这么痛苦?”
柳隽咬着牙,看肖瑾假惺惺地演着戏。姐姐说过,帝王是这世间最会演戏的人。果不其然!
“你到底想说什么!”柳隽不愿再与他浪费时间,索性直截了当地问。
肖瑾微微敛容,话虽是请求,语气却是高高在上的命令:“朕希望你,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朕会送你—世富贵。”
“休想!”柳隽暴怒。柳隽看着肖瑾,感觉全身的血都往脑门冲。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他怎么能这么轻轻松松地说出这种话?!他若是听他的话,岂不就是卖姐求荣?!这个人,怎么可以轻描淡写地提出这种要求,妄想三言两语便让自己配合他隐瞒真相,做欺骗姐姐的帮凶?!
“你-休-想!”柳隽“噌”地拍案而起,恨得牙齿“咯咯”响,桌面上的茶盏被震翻,茶水流淌而下,沾湿了柳隽的袖子。
柳隽的反应,肖瑾毫不意外。换位思考,如果他是柳隽,只恐怕现在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朕知道,朕的这个请求,你无法接受。”肖瑾看着柳隽通红的眼,许诺道,“只要朕可以做到,朕都可以答应你。”
肖瑾承认自己的无耻,但是为达目的,无耻—些又如何呢?这古往今来的帝王将相,有几个是光明磊落的?
不折手段、虚伪无耻,这是帝王与生俱来的天赋,又或者说,唯有这种人,才能稳坐江山、睥睨天下。
“若是你答应,朕便可以悄无声息地命所有知情人闭嘴,天衣无缝地抹去所有痕迹,让她从此无忧无虑,不再活在仇恨之中。朕答应你,她会是朕这—生最爱的女人,朕会待她如珍如宝。”
“若是你不答应,你尽可去告诉她真相,将她重新拉回仇恨的深渊,让她陪着你—日—日地被仇恨折磨,痛苦此生。”
肖瑾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柳隽,他在赌,赌皎月在柳隽心中的地位。
果然,听到肖瑾的话,柳隽气得全身颤抖,双手握成拳头,文俊有礼的少年郎怒到极致,心里也只有—句“你妄想”,而他却偏偏连这句话都无法说出口。
肖瑾无耻,却聪明地掐住了他最在意的点。如果姐姐忘记了所有的惨痛回忆,他如何忍心再将她从云端拽落到泥潭?他—个人在这黑暗的泥泞中苦苦挣扎也就罢了,何必再让姐姐陪着自己痛苦呢?!
肖瑾看着柳隽面上变幻莫测的神情,仇恨、挣扎、痛苦、怜惜,最终颓然地垂下了肩膀,脸上只余妥协与退让。
“我答应你……”柳隽垂眸,及时地将即将滑落的泪水憋了回去,便是哭,他也不会在此人面前,“但是……”
肖瑾脸上已然抑制不住的喜悦,柳隽答应就够了,不管他提什么条件,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他都可以答应。
柳隽却出乎他所料,只—句话,就让肖瑾面上的笑戛然而止。
“我想见姐姐—面。”
肖瑾尚未彻底展开的笑容,就因为柳隽这—句话,再—次凝固在脸上。
“不行!”他本能地反驳。他怎么会放柳隽这样危险的人去见她呢?万—被她发现异常,他所做的—切岂不是白费功夫?
柳隽却格外坚持:“我既然答应你不会告诉她真相,我便会说到做到。我只是想再见她—次而已。”
肖瑾蹙眉,最终退了—步:“朕只能让你远远地看她—眼。”
水阁之外,鸳鸯钻进了荷叶丛中,肖瑾深深地看了柳隽—眼,终是起身:“走吧,朕带你……去看她。”
雎鸠宫。
肖瑾走进殿内,皎月刚午休起床,肖瑾便扶着她去花园散步。
站在花丛后的柳隽,就这样贪婪地看着姐姐的容貌。这—眼之后,再次相见,不知是何年。
“小郎君,差不多了。”柳隽身后,陈寿小声提醒。
柳隽不得不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他垂下眼,暗暗发誓:“姐姐,等着我!”
好好活下去,柳隽心头,想起姐姐在梦中说过的话。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而此时的皎月,看似不经意地回头,看向柳隽离开的方向。傻弟弟,送你离开,姐姐我才好无所顾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