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周勃（四）（2/2）

巷子还是如之前一样热闹，有小孩在玩耍，有大人在闲聊，巷子里新奇事本就少，所以当哒哒哒的车声传进巷子里时，几乎所有人都循声好奇地看过来。

看到那一袭青衫缓缓而来，他们顿时皱了皱眉头，有不少人自觉地往门口缩，因为他们已经听闻这个年轻人的母亲刚过世，看到他就像看到瘟神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当他们看到年轻人身后有车夫拉着棺材缓缓走来，就真的看到了瘟神一般，也不掩饰，慌乱地躲进家里并关上门，有小孩在玩耍的，也被自家家长强行拉回去，然后砰的一声重重关上门。

很快，泥贫巷这条小巷又陷入寂静，空荡荡地，只有周勃和身后的车夫行走此间。

周勃撇了撇嘴，苦笑摇摇头，并不把这一切放在心上。

王大娘的丈夫王依伯也已经在周家忙碌。

周家在泥贫巷就是孤立的存在，那么多街坊邻居也就王家愿意尽心尽力地帮忙，就好像自家兄弟一样。

王依伯和王大娘都在周家小宅子里忙活，他们的两个孩子自然也过来了，只是只有同样二十岁的女儿王胖妞会与她母亲一起做事，如今年方十二的王皮皮就只会玩耍了。

这位王家小祖宗玩心极大，人如其名比较调皮爱动，也许正是因为这么好动，他的个子比同龄人都要小，看起来与周雪儿差不多。

王皮皮就在隔壁巷的私塾念书，但说是去念书，实际上他整日就是在玩耍。从私塾那里玩耍回来还不够，现在还拉着正在守灵的黝黑小女孩玩。

这位王家小祖宗连他们父母、姐姐都不怕，却偏偏畏惧周家这位黝黑小女孩，只被周雪儿瞪一眼，他就乖乖地退出去，自个儿玩耍。

当王皮皮从周家大门走出，正好看到周勃带着棺材回来，他倒不惧那漆黑的棺材，笑嘻嘻地叫了声勃勃哥好久不见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注意力就被板车上那漆黑的棺材吸引。

这位个子偏小的小男孩小跑到板车边，绕着棺材边摸边啧啧道：“原来有钱人用的棺材长这样啊，嗯，不错不错，做得还挺结实，不知睡里面舒不舒服······”

话刚说完，王皮皮轻轻一跃就跳上板车，然后又一翻身跳进棺材里，躺了下来，来了一句感慨：“嗯，挺舒服的，虽然硬了些不过死人都穿很多衣服也就不觉得硬了，反正死了也没感觉了管它那么多干嘛，总比裹在草席里强···唉，以后我死后若有这样的待遇，呃，按那老不死经常所说的死也足惜了。”

周勃看着这一切，哑然失笑，这熊孩子。

青衫年轻人对触碰棺材没有什么忌讳，他觉得未埋过死人的棺材只是木头，最多看起来瘆人罢了，所以他也不催促，倒是走到棺材边，双手搭在棺材边缘，趴在那里看着在棺材里这边摸摸那边扣扣的熊孩子，笑道：“皮皮，你可真与众不同啊，棺材都能玩得这么起劲。”

王皮皮淡淡瞥了周勃一眼，继续“研究”棺材壁，“我自然与众不同了，我是王皮皮，世人谁能取代我？”

周勃笑了笑，默不作声。

好奇感逐渐消失的王皮皮终于舍得从棺材里出来了，跟着周勃走进大门时，老气横秋地说道：“你娘不是刚死了么，我见你怎么感觉不像是死了娘的人？一点都不伤心的样子。”

周勃苦笑问道：“那你觉得该得怎样子？”

熊孩子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样，不过我想以后我娘要是死了，我多半也跟你现在差不多···哈哈勃勃哥，看来你我是同道中人啊。”

周勃本想矫正说是同性情中人而非同道中人，但熊孩子所言刚好被正在弄祭品的王大娘听到，这位体型庞大的大妈大骂这个不孝子，说这么早就希望着自己死，真是白白生了他。

王皮皮朝他母亲做了个鬼脸，还吐了吐舌头，完全当骂声当耳边风。

骂了一顿自家孩子，王大娘才转而问周勃：“勃勃，怎么样，借到钱了没有？”

周勃点头道：“钱有是有了，不过不是借的，此事说来话长先不说了···王叔呢，叫他一起帮忙抬下棺材。”

“在里面忙活呢。”

知道周勃真的买回棺材，王大娘激动得热泪盈眶，口中喃喃着勃勃真孝顺，你娘有你这个儿子死也无憾了。

······

第二天就是周勃母亲安葬的日子，没有什么人送行，就王家四口和周勃、周雪儿两兄妹。

抬棺材的人是王依伯叫了隔壁巷子人抬的，当然不是免费的，每人二个秦半两。

送山的过程中，周勃还特意在巷子里多走了两趟，恶心那些觉得晦气的街坊邻居，你们不是怕吗，介意吗，那就让你们多怕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