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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去美领馆。她把美领馆寄她的印花请柬划一根火柴,慢慢地烧掉,眼前
就好像出现穿了黑色西装微笑迎候的年轻外交官比尔。其实,这时比尔已去了韩国。
阿三在这些聚会里,身边也能聚起一群人了,有些与那女作家分庭抗礼的意思。
而且,她不必像女作家那样声嘶力竭地表现,她年轻,打扮不俗,有卖画的好成绩,
再加上一口好英语,自然就有了号召力。开始时,她能感觉到女作家敌意的眼光,
还有加倍努力的夸张声势。心中不由暗喜,知道这是冲着自己来的,说明她占了些
优势。再接着,女作家就来向她套近乎了。一见面就像熟人似的,上前夸奖阿三的
裙子,还有手镯,并且把阿三介绍给她的熟人。阿三自然就很友好,向她请教些事。
转眼间,两人就成了好朋友,肩挨肩地站着,然后再分头各自去应付自己的一伙。
有几次两人交臂而过,就很会心地笑。晚会结束时,女作家便向阿三发出邀请,去
她家玩。
女作家住在西区一幢花园洋房的底层。独用的花园并不大,收拾得很整齐,有
几棵树,巴掌大的一块草坪。这天她举行的是化装舞会,每个来宾自己设计服装,
然后再带一个菜。花园的树枝上点缀了一些小彩灯,放了两把沙滩椅。她自己装扮
成黑天鹅的样子,穿了紧身裤,走来走去招呼客人。她的丈夫也很凑趣地戴了一个
纸做的眼罩,腰上佩一把剑,算是佐罗,忙东忙西的。阿三把自己化装成一只猫,
其实不过是在头上戴一只纸冠,妙的是她在屁股后头拖了一条尾巴,这使女作家很
感激。因为除了几个外国人装成中国清朝人,还有一个德国小伙子穿了红卫兵的服
饰,其余的客人要么不化装,要么就是不得要领,只是穿着讲究些而已,女客们大
多是很拘礼地穿一条曳地长裙。说是化装舞会,其实只说对了一半。
阿三望着满满一房间的人,想起朋友曾经说过的话:凡是能进入她家客厅的,
都能拿到外国签证。这说明了这客厅的高尚。此处有些什么人呢?有一个电影明星,
有歌剧院的独唱手,角落里弹钢琴的是舞蹈学校里的钢琴伴奏,有文风犀利的杂文
作家、专在晚报上开专栏的,有个孔子多少代的后人,在这城市里也算个稀罕了,
还有些当年工商界人士的孙辈,再有一个市政府的年轻官员,是自己开着汽车来的。
陆续来到,先是喝饮料,然后吃晚餐,一边吃一边就有出节目的:唱歌,讲故
事,说笑话,变戏法,还有出洋相,晚会就到了高潮,大家开始跳舞,还有到花园
里去聊天的。聊着聊着,就见落地窗里,一队人肩搭肩地扭了出来,将聊天的人围
起,绕着转圈。阿三排在最后一个,就有排头的那个去揪她的尾巴。树枝上的彩灯
摇动起来,花园里的暗影变得恍惚不定,队伍终于有点乱,互相踩了脚,最后谁被
椅子绊倒在地,才算结束,纷纷回到房间。
女作家忽然拍着手,招呼大家安静,说要宣布一个消息,录音机关上了,嬉闹
停止了。女作家从人背后拉出一个女孩子说:劳拉下个星期要去美国。大家便热烈
地鼓起掌来,有调皮的立即奔到钢琴前,在键盘上急骤地敲出“星条旗永不落”的
旋律。这位英文名叫劳拉的女孩,此时成了中心人物,人们围着她问长问短。一些
片言碎语传到阿三耳中,是在议论美领馆的签证官员,一个男的好对付,另一个女
的,是tái • wān人,不好对付,如何才能避开女的,排到男的上班的日子。阿三正竖起
耳朵听着,忽然有人拉她的尾巴,回头一看,是女作家。
女作家递给阿三一碟蛋糕,悄声说:劳拉看上去年轻,实际已经三十多了,从
云南插队回来后,至今没有男朋友,工作也不合意,这回去美国是读书签证,前景
怎么也难预料。女作家脸上出了汗,洗去些脂粉,肤色显出青黄,看上去很疲惫。
她狼吞虎咽地吃着蛋糕,嘴角都粘上了白色的奶油。又接着说:劳拉的父亲当年是
圣约翰大学毕业,家里很有钱的,“文化大革命”被扫地出门,从此一蹶不振。然
后她用手里的勺子指了指那化装成红卫兵的德国人,说:这种纳粹瘪三,算什么意
思!被她骂做“纳粹瘪三”的小伙子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笑微微的,朝这边举了举
酒杯。她俩便也一起朝他笑笑。阿三忽然有些喜欢这个女人。她吞下最后一口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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