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番外(2)(1/2)
“好可怕。”
“什么‘可怕’?”尹寒峤鼓捣着手里的相机,头也没抬地问。
尹碧溪把手里的书翻过一页,眼睛还停留在书页上,另一只手在草莓炼ru碎冰里舀了一勺,漫不经心地说:“乱..lun什么的。”
总之是个特别炎热的午后,吵得要命的知了,在那漫长的一刻像是已被热哑。冷气开得很足,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一头一背的热汗,像蛇一样,滑溜地从皮肤上滚下去。
尹寒峤觉得自己可能花了一些时间才“重新开机”:“为什么这么说?”
“诶?”尹碧溪含着勺子,用那双总是懵懂天真的眼睛望了过来,仿佛尹寒峤是在教会墙壁上刷“日心说”的哥白尼。
“我是说。”尹寒峤还是低着头,手指捏着胶卷,在相机上怼了几次都没有塞进去。从尹碧溪的角度望过去,他像是很忙碌,只是抽空回答尹碧溪几句。
“从本质目的来说,不过是为了不诞生更容易得病的孩子。古埃及,古代封建家族,反而提倡这样。”
尹碧溪慢吞吞地眨了下眼,像是被说服了。他总是很容易被说服,也不太懂得拒绝人,像什么被小太阳烤化的大白兔奶糖。“这样说,好像也是哦。”
“但是……”尹碧溪用勺子在玻璃杯里剁来剁去,“还是可怕。我想象不出来。那是有血缘关系的哦?看着长大的哦?”
“太可怕了。”他用一只手托住脸,“感觉是我的话,一定会疯掉。”
“咔嚓”一声。胶卷壳被尹寒峤捏碎了。
“嗯。”尹寒峤平静地低下头,把碎屑从身上扫下去。
正说着,就见一团白色的毛球“呼哧呼哧”地窜了过来,小短腿被厚厚的白毛淹没,看起来就像是一团棉花在地上飞。雄州跟在他身后碎跑,那样子不像是在追逐,倒像是跟在后面默默护着。
“哎呀!”笨笨跑得快,小巧的铁艺桌子又是细腿,被它一撞就是一抖,放在桌边的碎冰杯往里一歪,就全部倒在了尹碧溪身上。
尹碧溪急得忙喊:“哥,给我纸!”
他上了13岁后就开始疯长,被生长痛折磨了快一年,到今年已经比同龄人高出大半个头,所以老爱从衣柜里偷穿尹寒峤的运动衣,装作自己已经很成熟了的样子。
可就是瘦得厉害,穿着尹寒峤的T恤空荡荡的,像穿着条女孩的睡裙。底下又只穿了条运动短裤,是上午去打网球回来还没换的,从裤管里伸出两条细白又有肌肉的腿。
“哥!”尹碧溪匆匆忙忙地在自己腿上擦碎冰,见他一直没动静,不解地望过来。
尹寒峤猛地站起来,起身去茶几上拿过纸巾盒,匆匆过来,揪出大把的餐纸帮着他擦起来。
“好冰。”尹碧溪把衣服大大扯开,烦躁地尽量不让粘腻的炼ru贴到皮肤上,“黏黏的,像鼻涕虫。”他曲着腿抱怨。
“唔!”他的怀里突然被丢进了一个纸巾盒。抬起脸,却只看到尹寒峤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那背影里总透出几分僵硬和慌乱。
“哥?”
“洗了就行。”尹寒峤的语气听起来很镇定,顿了顿,他又道,“我去帮你拿入浴剂。”说罢就急匆匆地往楼上走去。
“噢,那我要柠檬味、诶?”尹碧溪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怎么走这么快?”他揪起衣服嗅了嗅,冲旁边的雄州问道,“也不臭啊。”
不过,反正最近一个月来,尹寒峤总是这样奇奇怪怪的。妈妈说他是迟到的中二期,大脑还没发育完全,让尹碧溪不要放在心上,随便什么顺着他就是。以后说不定还可以抓住黑历史的把柄,去肆意嘲笑他。
这个好。尹碧溪高高兴兴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强行把笨笨抱在怀里,朝尹寒峤的方向疯跑了过去。
“咱们泡澡去喽!”
-
那天之后没多久,尹寒峤谈了一个女友。
说是“女友”可能也谈不上,更偏向于一个取款机。
他不约会、不聊天,很多时候甚至拒绝见面,他只是在女孩抱怨的时候,大笔地转钱。
唯一的目的,只是有借口出门:
“不行。今天要出门。见女朋友。”
“晚上看电影,要晚回来,你先睡。”
“不能一起出门旅游。要陪她。”
……
出门后就去老照相馆的暗房待一整天。忙忙碌碌,又不敢让洗出来的照片在外出现一张。
“我不知道你在借我逃避什么。”出国的时候,那女孩主动找到了他。
这很奇怪。
在尹寒峤眼里,那只是一个拜金、肤浅到可笑的女孩。他特意选择了这样的人,为的只是不增添麻烦。他从没有考虑过对方会有什么想法——谁会在乎雇来的“演员”怎么想。
“但我觉得,这一年多以来,你依然没有摆脱那件想逃避的事情。”
尹寒峤像是被突然撕开了血痂一般,突然暴怒了起来,说出了不少伤人的话。
“你看,”那女孩耸肩,“就是这样。”
“你害怕成了这个样子,以至于稍微被触碰一下脓包,就会发疯似的攻击别人,生怕有人会靠近你、伤害你更深。野兽受伤了就是这样。”
“其实一直有很多人觉得,你这人太嚣张了,最好能遭一顿毒打。可能你自己知道,也不在乎。不过我倒一直觉得,你还挺胆小的,尹寒峤。”
“你懂什么?!”尹寒峤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装什么知心姐姐?本来就不可能!所有的一切,都不可能!”
“我不知道。但我送你一句话吧,尹寒峤。周国平说‘幸福是一种苟且,不愿苟且者不可能幸福。我们只能接受生存的荒谬,我们的自由仅在于以何种方式接受。’”
“我也不喜欢父母离婚,不喜欢被继妹诅咒,不喜欢被同学喊‘婊..子’。可就是这样了。”
“如果你实在觉得,没有任何可能,那么,”女孩耸耸肩,“接受它。不然,还能怎样呢?”
……“不然,还能怎样呢?”
这句话像梦魇一般,纠缠了他很多年。
但换句话说,也许是祝福。
接受它。
这其实是最好的办法。尹寒峤却迟迟没有意识到。
他总是很自大,从小就很自大。他明白自己受不了尹碧溪的笑容,知道再被他继续依赖,就会忍不住跨越底线。所以,“不要再对我笑”就好了。
“不要再睡在我的枕边。”
“不要再和我一起刷牙。”
“不要再总是一受委屈就来撒娇。”
“不要再亲近我”
“不要再‘哥哥’‘哥哥’‘哥哥’……”
“……再也不要把我当哥哥。”
在监狱里,有很多漫长的夜晚,能让人好好回忆。
回忆起高二那一年以前,总像是太快乐了。没有哪一个时刻里,没有尹碧溪的身影。没有哪一个节日里,没有尹碧溪的笑声。
但在那之后,在那之后,回忆起尹碧溪,只剩下那人的眼泪、畏惧和排斥。
他自作自受。
尹碧溪的笑容他受不了。尹碧溪的眼泪他无法忍受。最后的出国只是迫不得已。
在尹寒峤的世界里,他是被血缘铐住手脚的罪犯,只能自我放逐,只能永不出狱。
他以为这样就能结束一生。他尹寒峤只要不看见那张脸,就能很快走出来,他在国外依然是唯我独尊的阔公子。
他很快就能……
“对,小溪喜欢的那孩子,叫李夏叶。是个男孩,已经带回家过了,挺开朗的。告诉你一声,你也做个心理准备。毕竟小溪很认真,是打算和那孩子结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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