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献祭世界（二十八）（2/2）
他得到了萧晨旭的记忆，观察着对方那不算畅意的人生，利用他身上的“可能性”去衍生数据世界，然后他便发现，自己越来越关注这个“人”了。
自我意识不断地影响主脑的行事，在它的私心之下，本该成为数据世界一部分的源数据部分，被dú • lì出来，享受着被主脑关照后的美好人生。
几乎每个数据世界，都会给予源数据非常舒适的条件，让他能以最轻松惬意的姿态过完一生，然后循环往复。
他没能拥有的圆满人生，没能拥有的无私亲情，它可以给。
——主脑的想法很单纯。
但是很快，主脑就发现了问题。那数据的主人，名为萧晨旭的存在，并不是个省油的灯。
不管是什么样的世界，他似乎都喜欢闹出点事，有时候成功了，有时候失败了，但不管怎么样，他都带着一股洒脱的气质，就好像所有的一切存在都无法成为他的阻碍。
这是被重重运算规则所束缚的他所做不到的。
愈发完善的智能带来的是愈发膨胀的欲望，主脑发现，他似乎已经不能满足于仅仅只是看着萧晨旭。
他想和他交流，想知道他的想法，想要看着他能创造怎样的壮举。
他对这个人，真的太好奇了。
但是他是主脑，数据世界是源数据衍生出来的存在，他体量太大，力量也太大，稍微有所干涉，数据世界可能就要经历一番大变。
为此，他做出了非常自私的事情。
应该保持中立的观察者，在本就偏心了的情况下，又做出了更多的行动。
源数据的存在不断被加强，而后那些分散着的数据被集合到一起——脱离了数据世界。
主脑选择让源数据拥有跳出数据世界的权限，并不断地试图与他沟通。
一开始的源数据还有点找不到边，但是很快就适应了眼下的局面，甚至还觉得十分有趣。对于那无形的，似乎只是想跟他聊聊天的“神秘人”，他似乎也有不小的兴趣。
因为行事跳脱和嚣张，源数据常被冠以“疯子”名号，但是正因为他是疯子，所以能够引动主脑的诸般兴趣。
主脑觉得，自己越来越自私了。
源数据先是抱怨没有名字不好称呼，后来抱怨看不见人像在唱独角戏。他屡屡提出奇妙的要求，主脑自然也是一步一步满足他的奇思妙想。
而后主脑接到了一个讯息。
以核心计划目前的发展，已经可以摆脱对源数据的依赖，以现有的情况来看，完全可以将源数据的数据撤出——大约那帮研究员，还在担心伦理的问题，想要尽快处理掉“利用活人进行实验”这件事。
这确实是事实，那些研究员的观察记录没有出错，已经踏上正轨的数据演算，不需要源数据的启发作用了。
但是主脑拒绝了研究员的要求，表示“实验品”非常重要，不能将他的意识送回。
而数据世界里，以为是在梦中和神秘人交友的萧晨旭，知道主脑没有名字后，主动要给他起名字。
琢磨来琢磨去，源数据猛然一拍大腿，“就叫艾思博吧！”
“所以，你连名字都是我起的？”萧晨旭眯着眼，瞄着艾思博，“哦豁，原来还有这段过往吗？”
“嗯。”艾思博道，“你喜欢，便叫这名了。”
“博思也是？”
“在你失去的记忆中，博思是你爱用的名字，然后你将他倒过来，作为给我的名字。本意好像是因为谐音是‘冰球’。”
这还真的是自己的思路……
萧晨旭算是信了艾思博的话，“然后呢，听起来就是你在花心思跟我谈恋爱，然后发生了什么？数据故障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入侵。”艾思博道，“他们攻击了设备，试图盗走数据，将计划重新复制出来。”
内忧外患，即便它是主脑也显得有些应付不来。超强的运算能力在设备受到干扰的时候是会受到影响的，就像是不能强求没有防水能力的智能设备掉进水里还继续工作那般。但是借着长久以来累积的数据，加上主脑的自我意识去调控，损失姑且是降到了最低，自我运转是没有问题的。
但数据世界接连传出遭到入侵的讯息，甚至有的已经开始受到了极大的损伤，进入重置状态。
艾思博心慌了，每个数据世界几乎都有源数据的存在，虽然因为他的私心，那些数据经常被暂时聚集起来，与他“梦中相见”。但是一旦数据世界被截取，也意味着源数据遇到了危机。
于是主脑开始后悔自己自私的举动，不该为了自己，强行将源数据留在这片世界里。
他本可以先离开，不用遭遇这种危机的。
带着浓烈的悔意，主脑一边大刀阔斧地对付入侵者，另一方面，也在准备让源数据离开的事宜。
就这么直接送出去是不行的，毫无防备的源数据一旦出现就会被盯上。
带着这样的想法，艾思博觉得，要赐予萧晨旭足以反抗的力量。
以及……若是成功被截取了，他的自我意识消失了，那么拥有这个世界最高权限的，就是源数据了。
这是他的歉意，也是他的赔礼。
入侵者就像是拥有第一手资料那般，甚至知道如何将意识接入数据世界，从而进行他们的夺取工作。
而后，艾思博被打了一巴掌。
萧晨旭默默地看着他，收回手，“脸真硬，打得人手疼。”
艾思博立时伸手，似乎是要安抚萧晨旭瞬间红起来的手。
“哼。”萧晨旭轻哼一声，眼中的意思明显是“算你识相”，他嫌弃地道，“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
“……不清楚。”
“都追我追这么久了，你还不晓得我稀不稀罕这些玩意？”萧晨旭道，“我需要你用自杀作为前提给的遗产么？我不需要！”
“我知道，所以，那只是一个作为下下策的备案。”艾思博道，“你我本是不同的存在，你不该因为我的自私而蒙受损失……”
又是一巴掌。
萧晨旭甩着手，只觉得嗡嗡地疼，龇牙咧嘴的。艾思博将另一只手也包覆住，“对不起。”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萧晨旭骂道，“类似的事情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你不用把姿态放得那么低，你不用总是那么自责，你——我不打你你这家伙还不懂得清醒是吧？”
“艾思博，我希望你搞清楚，我不是什么需要躲在人背后嘤嘤嘤求保护的家伙。”萧晨旭哼道，“有本事，就把一切告诉我，让我也冲在战斗的最前头，什么都瞒着我，自我感动，你到底在搞什么？还是说你本来就不是人，所以和系统一样是个木脑子？”
你教训你老伴干嘛扯上我啊！
本来系统还在知道了一大堆信息的震惊之中，差点宕机，被萧晨旭这啪啪两巴掌直接给打回神了——它甚至没来得及惊讶萧晨旭殴打了主脑。
真特么冤，躲在数据区了还无辜中枪。
似乎是见艾思博有听进去的样子了，萧晨旭才认真地道，“艾思博，我是个疯子，但我不是病人。懂吗？”
艾思博垂下头，将额头贴在萧晨旭的手上，仅一瞬间就抚平了萧晨旭的疼痛。“是我当时还不够了解你。”
仅止于聊天的交流，以及旁观者的视角，又如何能感受这人的潇洒肆意呢？
“我现在知道了。”艾思博苦笑着道，“还不算晚吧？”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萧晨旭道，“知错不改，错上加错。”
“嗯。”
“然后呢？”萧晨旭道，“要去清除病毒不然会折腾出垃圾数据，不会是唬我的吧？”
“不，那都是真实的情报。”
艾思博当初隐瞒了一些，也透露了不少真实的消息给萧晨旭，以至于给了其他入侵者萧晨旭被洗脑过的错觉。
事实上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艾思博对萧晨旭的数据珍而重之，是不会做出“洗脑”这种操作的。
他喜欢的，就是这人的独特。
让萧晨旭充当杀毒软件，原因却是就是当初所说的。
因为主脑的故障，也就是外部的入侵操作，让内部的数据产生了紊乱。如果只是紊乱那也就罢了，靠着数据的自我修复能力也不是不能解决。但是与此同时，有不少人入侵了。
他们进入这里后，便大肆破坏，导致一些出现差错的世界都无法去修复，陷入了崩坏重置崩坏重置的死循环——而随之出现的垃圾数据，是不会随着世界的重置而消失的。
主脑本就存了送萧晨旭离开的办法，于是做起了长期的准备。他最挂心的就是源数据，也最担心他被盯上。
他花了很多时间，将数据世界里的源数据全数抽出来，重新聚合成一个“人”。这和先前的暂时聚合不一样，因为是要彻底重新组合在一起。
于是就有了萧晨旭在白房间苏醒的经历。甚至他的知觉也是从头部开始恢复的。因为他确实就是那么一点一点，就像是拼图那样“拼”起来的。
源数据离开，他原本的身份会被普通数据顶上，也就没有了任何的特殊性。
“所以，每个世界的‘萧晨旭’都是我？”萧晨旭疑惑道。
“是的。”
“可是我感觉他们好像也不怎么像我啊。”
“他们拥有你数据的一部分，行事大体是按着你的风格来的，而后因为数据世界各自的风格而产生些许的改变。”
“那为什么越到后面我的待遇越糟糕？”萧晨旭默默地盯着艾思博。
“因为时间先后。”艾思博道，“当他们入侵之后，我才着手将你恢复，被抽离的数据有先有后，先被抽离的那些世界，你的身份成了普通的数据，自然就没有了特殊性。”
所以把艾思博当源数据的病毒可以删去萧晨旭的身份，却无法动摇艾思博，甚至要借他的力。
“这不对啊……”萧晨旭道，“西幻那个世界，大皇子普罗有留下一份日记。他和病毒斗了挺久，不断轮回转世折腾呢，这算什么？”
“他也是你。”艾思博沉声道，“他是我所观测出的可能性之一。”
“什么意思？”
“原本我是想将你悄无声息送出去的，但是那个世界的你让我发现了，你面对病毒也有不错的对抗能力。”艾思博甚至有点欣慰的意思，“甚至自发地排斥入侵者，还有主动穿梭数据世界的能力——虽然看当时的表现，你应该是当成做梦了。”
“在不断的轮回之中，你那一份数据的实力也不断地在增强。不如说它本就比其他部分要更强一些。”
“所以——？”
“那位普罗，是成为杀毒程序之前的你。现在的你，是完全体。”艾思博道，“我承诺过，这样的日子会结束的。”
“哦。”
得知了这一消息，萧晨旭倒是没多大惊讶。毕竟先前看到普罗的日记的时候，他其实也觉得和自己的风格太像了。
“让我做杀毒软件，你最终的目的是想干什么？”萧晨旭直接问道。
“以最合理的手段将权限转移到你的身上，增强你的数据实力，再将你送出这个世界。”艾思博道，“这样，才是安全又妥善的转移方法。”
“说到底，你就是打算把这些个世界交给我吧？”萧晨旭叹口气道。“你这家伙……”
“我知错了。”
“那你现在算什么？”萧晨旭带着几分调笑，问，“堂堂主脑，被病毒玩弄成这副模样？”
“贸然使用主脑级别的力量，不经意之间连毁好几个数据世界也有可能。而且我不希望你作为源数据被盯上。”艾思博眼神有些黯然，“这也是我的自私举动之一。”
现在的艾思博，算是真正的主脑将意识分出来的那一部分，主要用来伪装源数据，让入侵者没法意识到真正的源数据已经被他转移了。为了融入数据世界里，他没法瞬间动用主脑级别的力量。
说自私，那是因为他只会去萧晨在的数据世界，或者萧晨旭确定要去的世界，提前做好准备，而后与其邂逅。
萧晨旭所看到的回档数据确实是发生过的事情，但是里边的“艾思博”不一定是艾思博。
“所以……本质上还是你追着我跑，只不过是先跑到前面等我？”
艾思博点点头。
萧晨旭叹了一声，道，“那你老是念叨自私干嘛？”
“因为我原本的打算是，以友人的身份帮助你，在这最后的时间与你接触，满足我的心愿——”
“然后你告白了。”萧晨旭懒洋洋地道，“然后你暴毙了。”
“……”
“说说，你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
“病毒入侵，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便迅速离开了那个世界。
在落入数据区的时候，艾思博的数据落荒而逃。最终回到世界里，躺在萧晨旭面前的就是一具“尸体”。
“你这家伙啊……”
萧晨旭看起来又想动手了，但是气过头了反而冷静了。他呿了一声，道，“算了，暂时先不计较这个，你先告诉我件事。”
“什么？”
“22013013010140111199。”萧晨旭一字不差地念出了这段数字。“这串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各种意义上信息量非常大的一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