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世间残忍,不过身居高位,不承其重(1/2)
天光炸亮,夜笳玉用被子蒙住头,企图能跟被子紧紧拴住,永不分离。
屋子的窗户开着,南城的清晨永远是如此的吵闹,难民一大清早鬼哭狼嚎,谁都想从客栈中的贵客人讨些好处。
所以对于夜笳玉来说,南城的早上永远都是心烦意乱的。
夜笳玉‘咦’一声,从床上惊坐而起,头脑昏沉中仍旧无比肯定他们是回了南城。
可为什么如此安静?安静的虫鸣低吟,仿若空谷般安静无声。
夜笳玉一脸睡眼朦胧,光着脚从窗前望去。
平日里的难民,有序的跪在地上,各各垂头哭泣,却只敢如蚊鸣,不敢发出再大的声音。
而他们面前,一席锦被盖在身上,从头到脚。
“这帮难民怎么都跪下了?”守在房间外的侍卫有同样的疑惑。
夜笳玉记得他们为了争抢食物而疯狂的样子,也记得他们人人厮杀,只为生存的心情。
哪曾见过这般一致的跪下向同一个死去的人臣服。
“我听说昨个夜里,南逸去了,他们这是拜别自己的城主呢!”
守在门外的侍卫一脸惶恐:“咱们要押回京的城主,他……他怎么……”
夜笳玉愣了愣,搭在床边的手垂落而下,他随意拽了件外衣,蹬上鞋子,出门就推开了两个侍卫,直奔楼下人群而去。
所有的哭声都在压抑着,夜笳玉穿过人群,望着那被盖住的尸身,手脚都泛起了一丝凉意,而迟迟不敢上前。
“昨个夜里,城主从城楼上一跃而下,就这般去了。”身旁的老妇人满脸蜡黄,蓬头垢面,可悲伤之情溢于言表。
双手悔恨的砸向地面:“都管我们……我们这些个妇人不争气,战场上帮不上忙,还在这里添乱。”
六月春风,夜笳玉却感觉到二月的寒冷。
一点一滴,一下一下,皮肤带着神经都在颤栗。
“殿下。”莺歌拿出白色的外袍,替夜笳玉披在身上:“城主临走前留下了一张纸条,说他叛逃逃的不是大夜的王国,而是……”
夜笳玉仿佛听到了莺歌再次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悲愤:“而是……失信的帝王。”
夜笳玉失魂落魄的站在南城的城土上,说到底,南逸从未怨恨过自己的使命,他怨恨是只是那个眼神不够清澈的君主。
直到司城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语调极为平静:“寻个地方,葬了吧!”
并未多说,夜笳玉看着他们把南逸抬头,寻了个荒郊野外,锦盖一被掀开,南逸未穿什么华贵的衣服,腰间那祖辈传下来的玉佩而不知被放在了个何处。
夜笳玉突然挡在他身前,阻碍了那两个侍卫行云流水的动作。
“殿下……你这……”
“他是南城城主,守护一方安宁,即使去了,也应该是锦玉华府,丰厚下葬。”夜笳玉语气之平静:“这般草草了事,难道南城百姓不会心痛?”
司城渊冷冷道:“他是逃臣叛将,如何厚葬?”
夜笳玉:“可我们知道他并未……”
“这里是大夜的天,陛下的天下。”司城渊盯着南逸的尸身,更想是在对着南逸道:“他守护南城将领百姓的最后一步,便是如此。”
夜笳玉盯着司城渊:“若是如此,南逸死后百年也逃不过叛将之名,他和他的家族将会在史册上留下污点,这般,真的值得?”
“这是他的选择。”司城渊闭上眼睛:“你昨夜曾问我,你的两全之策,为何不可,今日我便回答你。”
赤骨的寒冷比起昨夜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昨夜阴风招招,不知吹向了谁,不知谁要往何处去。
只是今日寒风刺骨,明知有人远去,明知不可扭转。
“因为他是南逸,他是城主城主,他有他自己的傲骨,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做出苟存于世的事情。”
“这世间百态,高处不胜寒,可最残忍的,莫过于身居高位,却难承其重。”
夜笳玉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听没听懂,但他不再阻碍,安安静静的等着南逸被下葬。
这场丧事办的极为简朴,南城的百姓围在荒郊野外的几公里,不允许踏足此地,而哭声皆被抑制,只有几个真情难控的把头蒙住抽泣着,却也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待司城渊赶走了周边的将领,夜笳玉才望着阴蒙蒙的天,老天一定会记得的,记得你挥兵南下的样子,记得你骁勇善战的衷心。
就算日后史书记载多么荒谬,这个世界上,总会有几个人记得,记得你的忠心赤胆,鞠躬尽瘁。
夜笳玉终是望着下葬的地方,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望来世,你也看不见那白骨遍野,唉声满城。”
司城渊转头望着他,踏出一步,学着夜笳玉的动作道:“望来世,不生在皇家,不落于军营,去与你的意中人,长相厮守。”
许久,在夜笳玉的愣神中,司城渊附身跪地,在那荒野的鼓起一处的坟墓前,弯下了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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