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名字(1/2)
苏家,是苏慕折出生的地方。
那年大雪,他在母亲的温暖怀抱里看见了喜极而泣的父亲。那位苏家的主事人,他正值三十的年纪,得了这第一个儿子。
当时苏家上下高兴极了,服侍夫人的奴仆们上下打点赏赐,周围居所的邻居们也沾了不少喜气。
还有,站在苏爹身边的一个男子。
是白罗。
苏慕折出生时,苏家正步入胭脂生意,因此这第一位儿子的出生,还专门托人找来算八字取名的先生。
当时白罗就是这么进得苏家府的。白罗那会儿打扮得宛如江湖郎中,穿得正中,不似现在这般有点邪气。
苏家府为了苏慕折的名字一事,挑了又挑,为了迎合生意又为了有个好兆头,苏爹也算是费尽心力。
最后,取了一个慕字。
慕?苏慕折意识里有些迷茫。他此刻站在白罗桌前,上面一张白纸,写着一个大字,“慕”。
霎时,耳边便传来都说好。苏慕折迷惘地看着四周,只听见苏爹抱着还在襁褓中的自己,一边一边地喊。
“苏慕、苏慕……”
“这是你原本的名字。”忽然,他看见白罗抬眼看自己,他的嘴唇未动,可眼睛却意有所指地看着自己。
原本的名字,苏慕折皱着眉,苏慕,苏盛……是啊,他的弟弟都只有一个字,自己这名字不仅双字,还怪异不喜。
折,总归是不好的兆头。那……是谁取得?他沉心想着,若说一个慕字,是一种感念和期望,那后面接一个折字,似乎就变成了落空。
如此恶毒,会是谁取得?
可是,既然名字这么重要,苏爹连同苏府上下都这般重视。到了后来,这名字改得如此不好,而自己竟现在才知道。
苏府上下都知道,却瞒着自己。
苏慕折忽然心底里升起一些恐慌,苏家对于自己到底是什么。他心脏胡乱跳动着,视线也不知放在哪里好。
白罗给自己看这样的记忆,是不是有什么暗示。苏慕折猜测着,又听见院子里传来笑声。
他回头,看见方才还大雪的庭院已经变得绿茵盎然,是春日。小时候的自己在院子里和苏家仆人们玩耍,而白罗依旧作为苏家的算命先生坐在一旁看书。
原来,他一直都在。
只是那时候的自己还牙牙学语,什么都不懂。
“慕慕。”白罗那时候那样喊自己,“你要上学堂了,要好好跟着先生学,知道吗?”
的确到了该上学堂的年纪,可不知为何这番话颇有道别的意味。苏慕折不解地看着他,白罗轻捏着小苏慕折的脸颊,接着起身,便走出了庭院。
霎时堕入黑夜,仅仅一晚上的时间,苏府又一次响起喜乐。是新夫人入门了,听说母家强势,一来,苏府上下的仆人都变了一副嘴脸。
苏慕折站在自己出生的这个屋子里,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娘亲的屋子。
回过身,他看见小灯恍惚,他的娘亲卧病在床,跟着她嫁进来的丫鬟熬白了头发照顾她。桌前的绣帕只绣了一半,庭院原本的盎然消失许久了。
取而代之的,是杂草丛生。
门槛破败,犹如桌前沾了灰的绣帕。苏慕折看着烛台一盏盏地换,仿佛时间快速流逝着,可他那个原本秀丽清美的娘亲额角长出了好几道皱纹,眼神也变得混浊。
她几乎总在床上,喝下一碗又一碗地苦药。那个曾为自己的出生而喜极而泣的父亲,已经很久不来了。
苏慕折站得腿酸,他找了个墙角坐下,看着庭院的春夏秋冬。四周安静,只有那位陪嫁丫鬟的小声说话。
他撑着下巴,稍稍转头,便能看见母亲容颜渐老的模样。美人迟暮,实在不忍。苏慕折回过头,心底泛起一丝酸。
偶尔,他会看见小时候的自己跳进来,拿着刚学会的字帖,兴高采烈地进来给母亲看。苏慕折就这样,宛如瞧着走马灯,一点点在自己的记忆里浮现。
那些过去,慢慢有了温度。
那个父亲,似乎忘记了这位发妻。苏慕折坐在墙角,直到看见那个男人的身影,微微佝偻着背,身后跟着一个拿着药箱的人。
是父亲。
他带着郎中来给母亲看病,可似乎那郎中连把脉的意思都没有,只看了看母亲的脸色,便无望般摇摇头。
似乎时日无多了,父亲脸色宛如石头般冷硬,只见他捋了捋胡子,叫郎中和丫鬟走到外室。
“你,去给夫人换身干净的衣服,打扮好点,瞧着精神些。”父亲对丫鬟说完,便叫她下去。
紧接着,他拉过那位郎中的肩膀,低声靠近道:“你现在开副药,把她精神吊起来,等下慕折要来。”
说罢,那郎中点点头,护着药箱下去了。
坐在墙角的苏慕折慢慢起身,脸色愈发苍白。他忽然觉得那郎中的面容熟悉极了,好似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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