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慢慢来(1/1)
太阳快落山了,屋内已经有些黑,这时牛的父亲朱有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秋菊,我跟你娘回来了,你哥有没有醒啊!”说完走近后,把农具放到屋外一旁,打了点水冲洗手脚。
婉儿听到父亲的声音,出来帮忙把农具收起来,然后轻声说道:“父亲、母亲,哥哥已经醒来,不过他好像有点奇怪。”
朱氏听后,大喜过望,顾不得冲洗手脚就走进房子里,只见昏暗的房间里牛凝视着纺布机一动不动,便走了过去轻声呼唤道:“牛,你醒了,还好吧?”
大遥无动于衷,脑海里快速思索着应该如何改善眼前的织布机,眼前的织布机是一个类似木床的框架,一端是布满经线的机头(线柱子),机头两端有六个翅,可控可放机头转动。离机头不远处安装着竖立的框架,其作用是通过上方的横木棒向下引绳提拉两个缯,缯是与机头等宽、高约二十厘米的长方形线刷,缯的下方通过引绳连接两个踏板,轮流踏下踏板,缯便分出高下,均匀穿过细细缯眼的经线便被分为两层,织布梭子从两层经线中间穿过,带领纬线与经线交错,再通过机杼的挤压便形成了布匹。
婉儿织布是端坐在织布机布柱前一端,双脚踏板上下交替,双手轮换着操纵机杼和梭子,若动作无误有动的快的话,就只看到双手翻飞,穿梭往复,待进入状态后,娴熟的动作就像弹钢琴一般美妙,但即使看上去如此熟练,婉儿每天所织出来的布依然少的可怜。
大遥一开始就意识到关键的地方就是梭子,它是织机上的十分重要机件,作用是穿引纬线。这台织布机的梭子长五寸左右,若是一个人织布,受到梭子的限制需要人来回摆弄,这样织出来的布不仅布面窄,而且还需要停下来往复梭子,耗时耗力。所以大遥这想怎么把飞梭运用到眼前的纺机上,当然无梭纺织也能实现,就是现有的条件过于简陋,用飞梭就已经耗费大遥大部分心思了。
“你没事吧,别吓娘。”朱氏看儿子没反应,心里一慌,拍了拍牛的肩膀。
大遥从入神中醒了过来,然后回头看了眼,脱口而出:“母亲,你回来了。”说完大遥心里涌现出一股奇异的感觉,怎么自己会如此自然而然的喊她母亲,仿佛眼前的妇人真的就是自己母亲一般,难道自己的内心受到了牛的影响?
朱氏听到儿子的声音,松了口气,然后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朱氏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以后你可千万不要再傻站着让别人欺负你,要记得躲知道么?你不知道你昏迷的这几天,我们有多担心,你父亲又是请巫医,又是上山采药,我们每天出去做事心里都惦记着你。”
朱氏说话的功夫,父亲朱有粟进来了,然后对婉儿说道:“牛醒来了对我们家来说是件喜事,快把豆油灯点着,今天东家有喜事,赏了我们一块肉,都是肥的,弄些油脂给你们补补身体。”
大遥心情复杂,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情况,若是牛还在的话,大遥只是作为旁观者,所有的决议都是牛来做,毫无压力,如今身体主导权全归大遥,大遥第一次面对如此朴素的家庭,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朱有粟看着坐在织机前的傻儿子,又是喜欢又是无奈,最后叹息一声,对着朱氏说:“别哭了,儿子昏睡了这么久,身体正虚着呢,赶紧做饭。”
婉儿也在一旁劝说:“母亲,今天给哥做了些菜糜,应该是没吃饱,我们一起做饭吧,我来烧火。”
朱氏看了看之前还有些壮实,现在略显瘦小的牛,擦干了眼泪,对牛说:“你等一会,马上给你做饭。”
朱有粟问过了大遥伤势后,就过去帮忙,这做饭在大遥的理解里是十分简单的,水龙头一开,电饭煲煮着饭,天然气一拧,二十几分钟就能做好一顿饭,但是在牛家里,做饭就包含着切菜、汲水、洗涤、劈柴、生火、炊煮等。
值得一提的事,在牛的记忆里,生火是件麻烦的事,有钻木取火的笨办法,春天用柳木,夏天用枣杏或者桑柘木,秋天用柞木,冬天用槐木檀木,不过这种取火需要加一些易燃烧的干燥火绒配合;另外一种相对简单的方法就是燧石取火,用铁片或者石块敲打燧石取火,这个方法比钻木取火更加方便简单,引燃火绒产生明火,当然,若是碰到潮湿天就不太容易引燃火了;还有一种就是阳燧取火,就是用凹面铜镜取火,利用凹面镜原理,使阳光反射聚焦在易燃的稻草上,从而点燃可燃物的生火方式。这种能取火的凹面铜镜很受欢迎,很多女子的嫁妆就有这个铜镜,不过阳燧只能在阳光明媚时使用。
生火不易,所以大多家庭都会小心翼翼保留火种。曾经有一个大户人家,晚上夫人突然生病腹痛难忍,命宾客取火,那天夜下着雨,又冷又湿,一时半会还找不到取火工具,等找到了又一时半会取不着火,夫人疼的死去活来,主人一直在旁边催促宾客,把宾客惹恼了,反问到:“君家财万贯,奴仆成千,晚上连备个豆油灯都舍不得!”最后还是拿着扎好的草束去邻居家才借来火,请来医工治病。
至于主食方面,稻谷、小米、糯米、麦、豆已经很普遍了。不过,当时的人们还吃不上精制米饭,大多还是以杂粮为主,比如麦饭、粟饭等。而在百姓心目中美味的主食,莫过于稻米饭了,五味虽甘,宁先稻黍。能吃上一碗白花花香喷喷的白米饭,成为很多穷苦百姓的理想。
牛家主要吃的是豆跟麦,麦的做法在看大遥看来实在是难以入口,整粒的麦子连同壳、皮、麦麸一起上锅蒸熟,这就是主食“麦饭”了。是真正意义上的的粗粮,不用尝都知道口感非常差。
另外一种就是豆了,“豆饭”吃多了会使人恶心、呕吐;同时还会使人产生肠道胀气、腹泻以及消化不良,容易放屁。大豆也就沦为贫民阶层的食物,有钱人一般是不食用的。有“民有糟糠粟豆不接口”的说法。
不过今天牛家里因为东家给的一块巴掌大的肥肉,脸色都显得喜气洋洋,按理说大遥应该对这种肥肉不感兴趣,但是牛长期少油寡盐,久不沾荤腥,闻到肥肉榨油的香气后,竟然会不停的吞口水,此情此景让大遥不由想起一个哲学问题,人的欲念是由身体驱动的,还是由灵魂驱动的呢。
一番忙碌后,朱氏让婉儿端了一碗东西过来,嘱咐她不要偷吃,大遥接过一看,原来是一小陶碗油渣,这种东西大遥也认识,在农村的,奶奶榨猪油时会有,买上几十斤肥肉榨出的油可以用小半年,大遥小时候还吃过一回,不过后来父母说不健康不让再吃了,而且后面各式零食也很多,也再没吃过了。
陶碗油渣只能隐约看到肥肉的模样,缩成小小的一团,中间金黄四周有些黝黑,里面的油脂估计差不多都炸出来了,闻起来香气扑鼻,大遥忍不住夹起一块,清脆可口满嘴溢香,然后又继续吃了起来,当大遥吃的正香的时候,突然听到咕咚一声吞口水的声音,大遥抬起头,发现婉儿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他,发现大遥抬头后,婉儿咽了咽口水,说道:“哥,好吃不?”
大遥讪然一笑,自己这是怎么了,光顾着自己吃,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而且眼前的人还是牛的妹妹,看着碗里已经吃了一大半的油渣,大遥抹了抹嘴,说:“我吃的有点腻了,剩下的你帮我吃吧。”
婉儿听后一喜,赶忙接过陶碗,小心翼翼的用手捏住一块油渣,轻轻的放入嘴中,婉儿眯着眼睛,嘴里细细咀嚼着,脸色露出满足陶醉的神情,大遥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辛苦忙碌了一天,结果吃快油渣竟然幸福成这样,心里有些黯然。
劁猪,顾名思义,就是阉割猪的蛋蛋或卵巢,一种去势手术。这种技术比较霸道,公母通吃。其道理和古时阉人当太监是一样的。劁猪在东汉就有了,这种神奇的古传妙法,据说此乃得自当年华佗高超外科手术的真传。老北京的七十二行中也有此等营生,绝门手艺——劁猪。劁猪匠拿着一把劁猪刀子,扛一副挑,走遍乡野,吃万家饭,和古代侠客有几分神似。
年的除夕前日,忽然心血来潮,命令公卿士庶,门上一定要贴出春联,表示一番新气象。第二天,他微服出巡,到民间观赏各家的春联,以为娱乐。在巡游了一段路后,他忽然发现有一家没贴春联,便遣侍从去查问究竟。原来那家主人是劁猪的,既不识字,也不会写,年前事忙,尚未请人代笔。太祖听后,叫人取来文房四宝,欣然挥毫道:“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割断是非根。”朱元璋的这副春联,算得上是对劁猪匠最形象贴切的定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