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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与自持所能控制的。
迷惘了。退缩了。犹豫了。蠢动了。爱上了。
从一开始他就在玩火,而玩火的下场,就是变成那只扑火的蝴蝶。拉着暮衫一道扑向滔天烈焰,纠缠着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将一切灰飞烟灭。
“朝衣呀……”他听到路明娟像个久经人世的大姐姐一般,在自己垂下的头顶轻柔地叹息着,“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你若真想哭,就彻彻底底地哭上一回吧。这也算是宝贵的人生体验哩。”
谢朝衣茫然无措地反对道:“我没有在哭。”话刚说完,就冻结在当场,
一珠凉意从眼帘滑到鼻翼,最终沿着干燥的唇线缓缓陨落。
他无意识地伸手接住。那清透晶莹的水滴凝结在指尖上,像是沉睡在地底的岩浆,冰冷而又炙热。
是泪水。
谢朝衣好像被吓呆了。他用手背拼命地擦着眼睛,那里面出现得莫名其妙的透明液体却随着悸动的心绪越涌越多,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他在哭。
谢家的孩子都是不会也不能哭的,即使是在最幼年最不懂事的时候。
但现在他却哭得乱七八糟惊天动地,仿佛思维之中掌管理智的某个部位突然坏掉了,亦或是某根负责思考的细线搭错了弦,使得他只想不顾形象地痛哭个够,让眼泪冲刷掉自己的青涩和稚嫩,在追悔莫及的悔恨中成熟成长。
他可能今生今世都无法忘怀,是自己最先向谢暮衫伸出了手,也是自己,最先松开了谢暮衫回应的手。
就在这弹指一刹那,谢朝衣看到了那个谢玉帛口中的“坎”,然后,紧追着谢暮衫前行的脚步,艰难却又毅然地迈了过去。
——却已经太晚太迟。
“好狼狈啊,暮衫要是知道了,肯定又会说我的。”谢朝衣擦干眼泪,痴痴地说。
路明娟心知气氛不对,便揶揄道:“你就这么怕他?”
谢朝衣脸色糟如白纸,“怕。我怕他看到我不好的一面;但他说我,我又很开心。”他低垂着脑袋,虚弱地说,“可我连想听他说我,都再也听不到了。”
路明娟不太了解那两人在归家后又发生了何事,此刻也只能徒劳地劝解道:“天大的事,也总都会有过去的一天。兄弟两个吵架,哪有什么隔夜仇在?你服一下软,再道个歉,也就算过去了。”
谢朝衣重重地摇头,“太晚了。你不懂,暮衫是绝对不会原谅我的。”
路明娟却不同意他的消极,“你不去尝试一次,又怎知他不会原谅你?”
“暮衫说过的。”谢朝衣死劲地瞪着自己的手,像在瞪着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束稻草。“他说‘没有后悔,仅有补救’……”说到此处,陡然睁大双眼,语声渐消。
他的目光,就如同溺水之人在盯着最后一棵浮木,想要去确认那攸关性命的一线生机,却又惧怕碰到的不过是自己想象的幻影,美梦终成泡影。
路明娟舒了口气,纵然不明究里,但也为他高兴。她由衷地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一定会有办法的。”
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回魂过来的谢朝衣的面上,像是有光在闪。那光驱散了浑噩,驱逐了黑暗,度过漫长寒冷的黎明,终于迎接到了旭日初升般充满希望的光辉温暖。
“我还可以补救。他还准许我补救!”他勾起唇角,兴奋得有一点语无伦次。
路明娟眼见他兴冲冲地站起身就要一走了之,忽然叫住了他:“你要去干嘛?”
“去找他。”谢朝衣摩拳擦掌,应答得理所当然。
“像这样没头苍蝇地乱转?”路明娟嗔道,“你有明确的目的地吗?”
谢朝衣一口答道:“没有。”理直气壮得叫人想要吐血。
“那你要怎么找?”路明娟深吸了一口长气,举出实际问题。
“不知道。”他依然笑意盈盈,还是那一幅老神在在的面孔,地动山摇我不乱。
路明娟美眸圆瞪。谢朝衣却坚决地说:
“反正只要我一直继续找下去,总有一日,一定会找到他的。”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包含了不知多少坚持与承诺。
路明娟听出了兴趣,“找到以后呢?”
“找到以后……”谢朝衣低吟,随后抬头微笑,波光漫溢,是碧云雪玉的盈盈暖色。“就我和暮衫两个人,再也不要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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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
谢玉帛与谢晨裳在下棋。
俩人棋下的速度都很慢。谢玉帛为人惫懒,又时常走神,每一步都要等上好长功夫;谢晨裳却是天性使然,于他之心,他享受这种慢慢捕捉猎物的过程更甚于收获本身。
黑子落定,谢玉帛悠悠慢慢地说:“继承仪式就要开始,你这个新家主也该准备一下了。”
谢晨裳手持白子方要落下,听闻此言他略一垂眼,好惋惜好遗憾地道:“只可惜暮衫和小三他们不在,不然也不会轮得到我。”
谢玉帛斜斜地瞥了他一眼,凤眸含笑道:“想不到吧?”
谢晨裳观棋不语,良久,一声长叹道:“是想不到。”
他想不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之快,他只不过推了谢暮衫一小把,那压抑已久的情感就像滚落山崖的巨石一样,横冲直撞地跌了下去。
啧,结果这样一来,自己原先备好的逼他放弃家主之位的后招却都英雄没有用武之地了哩。
谢晨裳感到有些丧气,又有些庆幸。
谢玉帛扯了一下唇角,弯起一个秀丽的笑涡,“我这两个孩子不像你,都是性情中人,很有点痴劲。”他声音转柔,又似若无其事地轻声道,“所以,你也收手吧。”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快点收手吧。
如此,至少还能在他们心中,保留你好大哥的印象。
谢晨裳在黑子的一片包围中落下一子,冷冷地说:“其实,你可以阻止我的。”
谢玉帛浅笑,他眸中光晕清华,宛若夜明珠一般异彩夺目。“我不想阻止。”
他回答得很慢,好像非常讨厌说话,又好像每一个字都是他经过精心熟虑而想出来的。
谢晨裳眼观棋局,事不干己地道:“你有想过他们的将来吗?可不是任何人都像你似的,对断袖分桃格外宽容。”
谢玉帛笑道:“在谢家,新任家主选出之后,为了防止兄弟争权夺利,同时也为了巩固新主的势力,所有直系子弟都会出外‘游历’三年。”停了停,他轻轻柔柔地叹了一口气,“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有各人的执念。最少,他们也有三年的时间去适应和准备。而且,有你在谢家坐镇,我也放心。”
谢晨裳看了棋局半日,索性不再续棋,目光从棋盘移开,转看向对方。“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你眼中谢家家主最完美的人选。可听你如今的口气,难道你没从想过暮衫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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