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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影子似乎略微犹豫了一下,不是很长也不是很短,“啪啪”的几下脚步声过后,连染面色麻木地走了进来。他一头黑发高高梳成成年男子的发髻,脸却还是圆小可喜的,只有那削尖的下颚才能隐约捕捉住他的坚隐与锋利。他穿了一件颜色繁多样式奢华的长衫,上面刺着金银双色的藤蔓秋草。稚嫩的容貌、成熟的装束、诡秘的气质,这三种分外不和谐的尖锐组合搭配在一起,却构成了一股让人心头阴凉凉明灿灿的引力,只想一探究竟。
连染走进屋的时候脚下全无内力章法,木然的表情像是一截刀刻剑剥的人偶木像,令人揣测不出他的心事。遭此场境,也许任何人都会怀疑他的前来居心叵测,然而谢暮衫却只是微微眯起了冷利秀长的眸子,启唇道:“想说什么,我会听。”
连染嘴角动了一动,又看了眼深陷黑甜梦乡的谢朝衣。谢暮衫察觉到他的视界,只体悟地淡笑了笑,“有些话,他还是一辈子都不要听到的好。”
连染心有戚戚焉地看着他,顿首道:“二少……果真是最宠三少的。”
他是在宠朝衣吗?谢暮衫暗嘲一笑。或者兄长朝衣还有连染他们都是那样想的吧?但他其实并不是为了谢朝衣过得好而宠的,他会宠他,仅是不想让朝衣彻底长大而已。不想他长大了懂事了就不再会依靠自己敬畏自己……远离自己……所以他纵容他宠溺他放任他随意,只为了谢朝衣不会离开他的身边,继续和他若即若离。
造成谢朝衣今日苦于己身幼稚切肤之痛的根源,正是他谢暮衫自己。
朝衣……他在自己的眼内眼外一日比一日地急速成长着,可能很快就会脱离他的掌控轨道,这个事实让谢暮衫欣慰暗喜又焦躁失落,追本溯源那份自私劣性的由来因果,自己却也说不出是为了什么。
或许,或许……他只是——怕寂寞。
一个人无依无靠无牵无挂无忧无扰无声无色无味无觉无始无终的寂寞。
谢朝衣,是那个可以疏解通导他那无凭无据恍恍无形的寂寞的人吗?
谢暮衫,又真是选择了谢朝衣作为排解安抚自己寂寞心怀的对象吗?
念及此处,谢暮衫半弯的眼眸之中隐现孤光流莹。“有没有人说过,你转移话题的本事非常生硬?”他的声音清冷自持,暗含磁性,偏又在尾音勾勒着一丝天真无邪的郁亮透彻之感。这时他语声清透地笑语蔚然,让人听了就是一阵痒麻酥软,几快无可自持了。
连染苦笑了下,脸皱成了一只小小的寿桃包子,只干干说:“二少不想问问,我是怎样骗过你们的吗?”
比如那顿刻意的痛苦,比如那场安排的追杀,比如那次预计的吐露……他一面撒下罗网一面设下陷阱一面布下诱饵,一面使谢暮衫觉察到他的一部分身份一面又用谎言编制另一部分的身份。连染知道谢暮衫一直在防着他,只怕自己那些欲擒故纵的把戏他看得比谁都清楚,可谢暮衫后来还是跌了下去——骄矜如他傲负如他,面对如此接近于挑衅的挑战,又怎会光自按兵不动?试探和反击,探索与隐瞒,相近的套路在谢朝衣看不到的地方不止不息的来而又去去而又来,最终是连染利用谢朝衣的真挚成功骗倒了谢暮衫,所以现在他胜利了,他失败了。但是斯时此地,连染功成名就一举扬威,心中却不觉半分欢愉。那就像那一年,他得到了通往教主宝座的咫尺距离,也同日失去了青梅竹马的相亲之谊一样。得到的,失去的,原来却都并非足够等价。
“如果你想说,我就不必发问;如果你不想说,我问了又有何用?”
谢暮衫凤眼一斜,清寡笑容凛然如刀。
“如果你只想要借此舒缓你我的关系,那就大可不必了。”
气氛忽地微僵上了。
谢暮衫一语既出,只盯着连染笑脸不改的侧面,慢慢道:“还是说,你需要一个手下败将作为听众来满足你的自傲自信?抑或说,你是克制不住自己负罪歉仄,想以向我吐露真相的手法来减轻自己的内疚?连染,不论你抱的是哪一个想法,或是几者兼而有之,都不像是你的为人。”
谢暮衫难得在外人面前讲那么多的话,说到末尾,自己却禁不住笑了。他修眉细目,凤瞳重光,这一笑风生水起,当真是冰销雪融、满室华光了。
连染却被他笑得有一丁点的不自在,低问道:“二少在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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