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鬼王的命定缘(8)(1/2)
风遥在强撑着回鬼城的途中,晕倒在地,鬼医此时已在殿中诊了大半个时辰。箬竹手中紧攥着风遥永不离手,却也在高大身躯轰然倒下时,滑落掌心的玄冰折扇。
她在外殿等待得心焦不已,只要一闭眼,五个血窟窿就赫然出现在黑暗视线中。乃至端起茶盏喝水,垂眸间也会见芽青色茶面漂浮五点殷红,宛如倒影。
箬竹从没像现在这般自责过,一炷香时间内,她做了无数遍假设。如果那晌她没有和风遥发生争执,没有赌气地扭头就走,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其实仔细想想,风遥那会儿故意惹她担心紧张,并算不上什么大的原则性欺骗,充其量属于逗趣儿玩笑罢了。而她不依不饶地诘责,略微显得小题大做。
况且以他们俩原本无甚情意,风遥还救她一命的关系而言,风遥对她这几日时不时就闹小脾气的态度,已经足够好,便越发显得箬竹有些过分。
她坐立不安良久之后,鬼医总算出来了,箬竹连忙上前询问:“他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鬼医道,“得亏王上有灵力护体,那一爪也没正中心脏,吃些滋养心脉的丹药,再修养几日便能恢复。”
箬竹悬了大半夜的心,终于稳稳落下。风遥受伤她有难辞其咎的责任,从鬼医手中接过药方子后,便朝药房而去,寻思着一会儿送药去,顺便给自己那通坏脾气道个歉。
雾蒙蒙的清晨天光逐渐明亮,众鬼经历了夜的狂欢,纷纷躲回阴暗屋舍。
箬竹推开药房铁门,连个职守的鬼都没见着,看来得要全程亲力亲为了。
她是懂些药理的,依着药方配药于她而言并不难,繁琐的是她头一回来这间药房,不知各种药材分别存放在何处,需得一个一个抽屉拉开慢慢找。
蓦地,两张折叠的纸条从抽屉缝隙间飘然落下,箬竹从地上将其捡起,本欲归回原位,却不禁瞥见薄薄白纸透出墨色深浓的四个小字:招魂秘术。
箬竹愣怔一瞬,她记得招魂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术法,不由得受好奇心驱使,展开了纸条。
前面大半内容详细述写了招魂秘术如何开展,箬竹一目十行地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几个用朱笔突出的字上。
——切记,招魂秘术反噬极强,施术者不论成败,每逢月圆之夜必受万蚁噬心之痛,唯有与被招魂者灵肉交合方能缓解。是以,不到万不得已,切勿轻易开启秘术,切记、切记、切记!
箬竹若有所思,招魂术开启需要浑厚灵力献祭,而鬼域中有这等能力的,唯风遥一人。且月圆之夜恰好是她在鬼域醒来那日晚,她原以为风遥会过来,可直等到睡着也不见风遥的身影。
难道如同纸条上所说,月圆之夜,他正在遭受万蚁噬心之苦?
可风遥是要招谁的魂?
箬竹没有犹豫,旋即打开另一张纸条。
这张纸上倒没有显目的切记,但仍有几个字眼引得箬竹视线久久停驻。
“重铸仙身……术法开启三月后见效……重铸之人仙力匮乏,短时间内难以动用灵力且情绪易躁易怒……”
箬竹轻声念着,声音戛然而止。
这些描述说的不就是现在的她吗?
每个小条例都完全符合,且将重铸仙身与招魂秘术结合起来看,很难不得出风遥花了三个月时间,复活一名天族仙君的结论。而好巧不巧,她从死后到苏醒,正是间隔了三个月整。
莫非……风遥是用的这种法子将她复活?
付出万蚁噬心的代价,救她一个非亲非故的异族人?
箬竹缓缓将两张纸条塞回夹缝,期间又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风遥的牺牲未免太大。何况他还有个追寻四百余年的心上人呢,把自己弄得一身糟糕,哪个仙君能再瞧得上他。
再者说,她从死去到苏醒,沉睡了三个月这点没错。但人是死在灵苍萧雁行身边的,萧雁行定是尝试许多法子无果之后才将她送来鬼域,这其间必会耽搁不少时间。
是以算下来,她在鬼域待的时间肯定少于重铸仙身需要的时间。
箬竹把荒诞念头从脑海中剔除,静下心思继续找药材配药,以最快的速度弄完之后,离开药房。
日头逐渐爬上天际,驱散潮湿白雾,鬼域比方才更加寂静。
箬竹行在阒寂之中,忽而神色微顿意识到一个问题。白日没有鬼族出没,也因此药房无鬼职守,那厨房呢?是不是也没有专门负责膳食的鬼值班?可她前两日分明都在白日传了好几次膳,并且很快就送来了吃食。
她脚步很慢,细细回想,每次有吃食送来房里之前的那段时间,她都不见风遥身影。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饭菜其实是风遥亲手做的?包括昨儿早上,与萧雁行手艺全然相同的栗子糕与荷叶糕。
一个更加荒谬的猜测骤然窜入箬竹脑中。
风遥和萧雁行做出同样的糕点,不是因为配方相似,或许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同一个人?
以此作为基础,甚至还能顺理成章地解释通,为何她自死后没有半点时间耽搁就来了鬼域。
因为箬竹死在萧雁行身边,就等同于死在了风遥身边,他知道以萧雁行的身份手段没办法救她,所以在她尸首冰冷的瞬间就将她带离灵苍来到鬼域。
许多小细节仿佛在瞬间变得有据可循,比如昨夜九幽地狱中,风遥出掌拍向恶鬼的招式,和身为魔君的萧雁行异曲同工;比如鬼市中风遥并没有离她很近,却敏锐地闻见她身上染了烤包子香气,而萧雁行同样鼻子很灵,总能立马嗅出她衣物上裹挟着不属于她的味道。
灵苍大陆的魔君,与六界鬼域的鬼王。
乍听过于天马行空,箬竹不敢细想。
如果风遥和萧雁行真是同一人,并且从目前来看,他保存有萧雁行全部的记忆,那么景问筠与池惟青是不是也与他有关系?但迄今为止,箬竹还不曾在风遥身上发现他们二人的相似特征。
不知不觉想了一路,箬竹掀帘走进风遥的寝殿,淡淡血腥味扑鼻而来,她惊得连忙上前:“伤口没包扎吗?”
风遥似在看书,听见她进屋的动静,登时将书册合上塞进被褥中。
他上衫没穿,一条白色纱布从肩膀系到肋骨再经过后背,缠绕了好几圈才将胸口五个窟窿的伤包扎好。至于血腥气,应当是没开窗,气味散不出去所致。
箬竹将药碗递出:“喝药吧,这是我……”她顿了顿把头低下,“我亲自给你熬的,昨晚的事,对不起。”
“昨晚的事?”风遥有些不明所以,接过药碗后问,“你为何要说对不起?”
箬竹摸了摸鼻子,她惯常靠一张嘴胡说八道含混过关,因此甚少真诚地跟人道歉,这会儿难免讪然不好意思。但风遥为她重伤是实打实的,流血也是实打实的,她深呼吸一鼓作气道:
“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太过火太小题大做了。而且后来我想了想,如果当时我没有任性地扭头走掉,就不会因为没拿驱鬼红珠引来恶鬼,你也不会受伤……对不起啊……”
倘若风遥现在能动的话,他定会伸出食指抵在箬竹唇上。奈何手臂牵连着胸口,上半身实在疼得不方便动弹,只能说道:“你没有错,在我这里,也永远不需要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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