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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论的结果在丁子恒的意料之中。多数人都表示石牌除了防空略微有利外,其它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不宜用来做坝址。工程太艰巨,工期也会十分之长,最重要的还是地质条件太差。放着现成的美人沱坝区内的三斗坪坝段那样好的坝址不用,而逃匿到这深窄的峡谷中来,实在是很荒唐。有人说,坝这么大,藏在哪里都藏不住。战争真要打起来,用上了yuán • zǐ • dàn,十个石牌也抵挡不住挨炸的命运。与其如此,不如索性按照常规状态来建坝好了。丁子恒觉得这个话说得颇有道理。还有人说,如果这么害怕战争,什么大型建设也不做,那也就等于坐以待毙,等于天天等着人家来打我们。说这话的是老总吴思湘。丁子恒很惊讶他竟然也敢于说出这番话来。
金显成则提出是否可选三斗坪上游的太平溪。太平溪的地质条件同美人沱差不多,但河谷要狭窄些。虽然开挖工程量大,但混凝土工程量小,颇有优势。这个提议引起关注,觉得可以拿它同石牌、三斗坪进行比较。
会议一直开到中午,大家都有了倦意,主持会议的金显成便宣布了散会。出门时,张者也不禁叹说:“大会小会知多少,讨论何时了。”
丁子恒听罢觉得有趣,笑了笑,接上去说:“小楼今日又无风,石牌不堪回首防空中。”
张者也说:“平峒钻机今犹在,只是坝址改。”
丁子恒笑道:“问君能有几多会,”说到此,他顿住了,想下一个合适的句子。
张者也接得快,说:“恰似一江热风向东吹。”说罢两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完,都说修坝竟不如作打油词有趣了。
中午丁子恒依然在甲灶食堂吃饭。太阳热辣辣的,直晒头顶,风从阳光下吹来,热气扑面,令人呼吸不畅。走到甲灶门前,丁子恒突然觉得头晕得很,脑子里像糨糊一样,糊里糊涂的。虽然还是困难时期,但甲灶为让高级知识分子们吃好,伙食开得颇为不错。尤其今日,炒包心菜里竟放了几片肉。应该是很好的菜了,丁子恒却有味同嚼蜡之感。这种状态在他似乎从来没有过。他试试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并无发烧之状。吃完饭从食堂出来,他便径直去了医院。
医生正是住他对面壬字楼上右舍的杜大夫。杜大夫见了他便说:“我认识你,丁工。我同丁太太挺熟的。”
丁子恒便笑笑,说:“我听我太太说过。”
杜大夫听丁子恒叙述他的症状,二话没说,便替他量血压。量完,他说:“丁工,你得好妹休息休息,你血压很高,高压都一百八十了。”
丁子恒怔了怔,说:“我血压高?”
杜大夫说:“是呀,你体型偏胖,又人到中年,如果工作量大,休息不好,是很容易血压高的。”
丁子恒说:“那我应该怎么办?”
杜大夫说:“你这是刚开始,问题也不是很大,注意休息就行了。我给你开点药,先把血压降下来。”
杜大夫说着便伏案开药,开时又说:“这些年因为营养不良,急性肝炎流行,得肝炎的人多得让我们发愁。相比起来,得高血压的人倒少了许多。我想你应该在家里休息几天。”
丁子恒没有多说话,他脑子里突然想起甲灶食堂的女管理员。院里曾风传甲灶女管理员秦小玫同医院杜大夫关系异常,而秦小玫的丈夫姬宗伟同丁子恒甚是熟悉。
丁子恒念头到此,心里便对眼前这个热情的杜大夫有些厌烦。
走出门诊室,杜大夫笑说:“做医生这行的,从来都不对病人说‘再见’,更不说‘欢迎再来’,我喜欢说‘就此别过’。”
丁子恒点沣头,算是道谢。出门来,又想,看他人还不错,却怎么那样轻浮呢?
丁子恒拿了病假条,欲去处长办公室请病假。走到门口,突然站下。下星期,他即将被派去柳山湖农场劳动,时间长达一个月。在处里他一向身体颇好,现在临到劳动,却冒出病来,虽然是真病,可别人会怎么看?上级会怎么看?那些党团员是不是又会说,早就知道这些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最怕劳动,这不是又在设法逃避劳动锻炼?他们一旦这么认定了,我丁子恒又怎能解释清楚?丁子恒想到此,又一步步退了回来,犹豫再三,还是把病假条悄悄放进了抽屉。他想,身体的问题,总归属于自己个人,就算病得严重了,精神上也能承受得起。而劳动的问题,却是政治任务,倘若不去,被人揪住进行批判,自己又如何能吃得消?两害相权,孰重孰轻,显而易见,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如此想过,丁子恒觉得其实自己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去柳山湖劳动。“选择”这个词,在他来说,已经是个奢侈品。属于他的除了“服从”,别无其它。
下午下班,丁子恒正欲收拾桌面回家,忽见有人在他办公室门口张望。丁子恒觉得此人颇为面熟,却又一时想不出到底是谁。来人望见丁子恒,便径直走过来,一直走到丁子恒桌边,说:“丁工,你好。”
丁子恒微微惊异,忙站起,说:“你好你好,你是…”
来人说:“我是航测队的严唯正,住在戊字楼上左舍,跟洪佐沁洪工是邻居。”
丁子恒便拼命在记忆里搜索,说:“哦——戊字楼上,怪不得我觉得你好眼熟。”
严唯正说:“很不好意思,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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