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重逢(3/4)
也许是突然感觉自己在衰老,也许是酒到酣处。盛明阳看着盛望在席间握着手机戳戳点点似乎在聊微信,忽然问了一句:“你跟……你们又联系上了?”
盛望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打完字,收了手机说:“没有。”
他吃了几口东西,又补充道:“他微信好像已经不用了,你放心。”
那个瞬间,盛明阳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他印象里的儿子有点娇生惯养,这也挑那也挑,闹脾气的时候像动物崽子炸起了毛,看着根根直立,其实都是软的。
现在却有不一样了。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儿子给自己包了一层壳,坚硬带着毛刺,严丝合缝还有点扎手。那个后脑勺毛茸茸的望仔已经消失在了时光里,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不过盛望有一点弄错了,江添不是故意不回消息,而是丢了手机。
江鸥和丁老头是赵曦林北庭帮忙安置的,费用方面也垫了不少。他不喜欢欠着别人,哪怕关系好也不行,但凡攒下一点钱就会还回去。所以即便有奖学金,也过得并不宽裕。他的签证有限制,打不了太多零工。为了尽早还清,他把开支压缩到了最低,租住的街区不太·安全。
他被拦过、偷过、抢过,起初都打算忍耐下来,直到连丢两部手机,才匆匆搬了地方。每回换新手机,他总是第一时间去云盘上把存好的旧视频旧照片扒下来,建个私人相簿,仔细保存好,但又很少点进去。
有一年12月初,他跟着教授去参加一场科研会,返程的时候因为教授私人原因在瑞典呆了两天。那里的冬天漫长难熬,下午三点天就开始黑了。
附近的商店关了门,唯一亮着灯的那家只有酒。教授邀他一起喝点热热血。他喝了几杯便窝去了角落,坐在窗边的扶手椅里,看着太阳早早沉没在地平线,忽然点进了手机相册,翻出很久以前的一段视频,来来回回拉着进度条。
视频里,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在路灯下直直走了几步,忽然转头看向他,问道:“拍得清吗?”
江添弓身垂着眼,拇指不断地在进度条上抹着,每每放到头就拖拽回起点。明明很清醒,却像一个固执又笨拙的醉鬼。
教授跟朋友聊完天,走到这边来,新奇地瞄了一眼手机,也没看清具体内容便笑着问说:“你在看什么?”
江添把手机屏幕摁熄说:“没什么,我的猫。”
“噢。”教授知道他有一只猫,精心养了很久。他理解地点了点头:“我见过照片,很漂亮。它叫什么?我总是念不好那个名字。”
江添手指拨转着手机,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处,似乎有点出神。他沉默了几秒才答道:“望仔。”
视频和照片好找,绑了手机号的各种账户却麻烦极了,更何况有些还认设备。江添换了新的微信,却并没有加过多少人,其中大部分是留学生,聊天记录多是课业方面的事,只有一个例外。
那是他某天坐在凌晨的巴士上一时冲动加上的,对方联系人大概已经爆了,连他是谁都没问,胡乱寒暄了两句就睡了。他却像个守财奴一样,盯着那两句不分对象的嬉笑客套看了一整条长路。
这个不为人知的微信仿佛给他套了一层隐身衣,他借着这层虚壳自欺欺人。他会在节日给对方发一句克制的祝福,然后掐着12月4号0点,跟对方说一句生日快乐,再换一句简单礼貌的谢谢。
他在这一句句的简单回复里匆匆往前赶,提前毕业又直接申了博,好像他再努力一点,时间就能缩短一些,变得不那么难熬。
然而他每次疾跑几步,总会被人拉拽着倒退一些——
江鸥前两年恢复得很好,有时候会给人一种错觉,好像她只是在集中的刺激下生了几天气,过了那个节点气就消了。
她一度变得温和文雅,跟人说话也总是带着笑的模样,不急不气。以至于江添以为一切都好了。直到某天,他试着提了一句盛望,江鸥像被摁了开关,瞬间焦躁不安起来。他这才发现心理上的问题解决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只能靠时间和耐心慢慢磨。
而在这期间,丁老头又进过几次医院,做过一场手术。人老了就像站在钢丝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过了这个坎还有下个坎,胆战心惊。
所以江添跑得再快也没用,因为影子移得太慢了。
他花了很久很久,才让影子勉强跟上一些,然后稍稍喘了一口气。
他的导师是个大牛,那阵子有个关于纳米材料医疗应用方面的合作项目需要回国久呆一阵。江添看到合作学校的时候,鬼使神差提了申请。直到坐上回国的航班,他才觉得自己这一趟跑得有点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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