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找到你(1/4)
户籍管理员手上还拿着一叠白江区的户籍卡,见重锋拿着卡片看了半天,问:“同志,是这位吧?要不是的话,咱就继续找。”
重锋回过神,喉结动了动,声音微哑:“是她。”
“嗐!”管理员将户籍卡归档,忽然拍了一下桌子,一脸不平地说,“那你跟这小姑娘是认识的咯?同志我跟你说,你可得好好留意一下了,那天她来登记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来报案的呢!”
那管理员正是帮李潇潇登记的那位女同志。
她愤愤地朝重锋说:“这姑娘肯定被人欺负了。要不就是家里人,要不就是熟人,被打了都不敢报公安!我看着都心疼,也不知道是哪个渣滓干的,这么漂亮的小姑娘都下得去手,真不是人!”
重锋无数次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也曾跟死神擦肩而过,但他全部都一一挺过来了,连军医都感叹他的疼痛耐受度。
他想起了那天在巷子里,小姑娘一身狼狈,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一脸恐惧地看着他,哭着求他放过她。
他感到有什么穿透了平日的坚硬外壳,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针轻轻扎过一样,细细密密绵绵麻麻地疼,让他忍不住微微有些发抖。
重锋几次动了动嘴唇,终于艰难地开口了:“她……她那天有没有说什么?”
管理员想起那天李潇潇的样子,有点好气又好笑,摆摆手:“那倒没有。我看这姑娘缺心眼儿,我让她化个妆再拍照,好歹把额头那块遮一下。”
她朝指了指李潇潇户籍卡上的免冠照:“她偏不!喏你看,这拍出来额头上那伤口就黑乎乎一小块,多难看哪!她用手梳完头发直接往那儿一坐,还催拍照师傅,说是没吃早餐,饿,要赶着去吃午饭。”
照片上那神色飞扬的小姑娘,若不是额上的伤痕,根本看不出她受过什么委屈。
她很坚强。
重锋握了握拳头,目光颤动,薄唇抿成一条线。
心底那根原本在轻扎着针变成了一把钝器,在他血肉里翻搅,让重锋呼吸间都觉得肺腑在疼。
重锋将户籍卡还给管理员,问了一下羊城剧社的路,然后离开了派出所。
经过供销社时,他特地进去碰了下运气,看看有没有那金贵的、据说小姑娘都爱吃的巧克力。
今天是工作日,大家都还在单位忙着,售货员打开了玻璃柜,笑着说:“同志,咱们这边的货一直都比田和区少,你运气真好,这会儿没什么人,等都下班了,这巧克力不到半个钟就能被抢完。”
重锋也觉得自己运气好,可惜之前他没把握住。
白沙村好几次跟潇潇相遇,甚至还救了她,她还问他的名字,可野训时不能对外透露姓名地址,他们就这样错过了。
还有在白沙村去邮局那回,他们同一天去的邮局,她打电话时,他就在后面队列里。他们一前一后打到了军区总台,他还看到她缩在业务台边上写信,写那封他收到的第二封信。
他想起方浩明说他们有缘,光州市这么大,他们居然都能碰见,还有有的人相见不相认,现在想来真的是无比讽刺。
老天给了他多少机会,他却亲手将它们推开了。
但他从来都是一个能及时且快速纠错的人,既然发生了这些事,他一定是要全力补救的。
重锋朝售货员点点头:“我全要了。”
售货员张了张嘴巴,几乎可以塞下一颗鸡蛋:“全、全部吗?同志,这儿得要十几块钱呐!”
重锋掏出了两张大团结,放到了柜台上,往售货员那边推了推。
售货员再次震惊了,连忙补充说:“还要糖票的!”
这年头单单是有钱也是没用的,这酒心巧克力是特供品,普通工人都是攒两个月糖票,再加上钱才能一起买。
她手忙脚乱地开始算,好一会儿才说:“这、这得要四十二张糖票。”
重锋之前调任的时候,用的也是现在这个行李箱,每个月发的那些票和券很多都还攒着,也塞在里面了。他从里面取出了糖票,交售货员。
售货员一脸羡慕地看着:豪气,真的太豪气了!
她收钱后给重锋找了零,特地给他找了个布袋装起来,一边打包一边说:“咱们这儿巧克力虽然量不多,但品种是最好的,这可是酒心巧克力呢!比那种板块的跟钱币的都好吃!”
重锋皱了皱眉:“酒心?是里面有酒吗?”
重家自小就管得严,重建很少让重锋吃零食,觉得一日三餐该吃饭就吃饭,其他零食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吃了对身体没好处。重锋小时候也不是没羡慕过大院里的其他孩子,但渐渐地,他也觉得没什么了,只专心集中在体训上面。
他没吃过这酒心巧克力,但听着就沾酒,下意识就觉得这不能给那小姑娘吃。
售货员见他那样,就猜到他可能自己也没吃过,连忙解释说:“也就是个名字,当然跟咱们平时喝的酒不一样,就沾了一丢丢一丢丢甜口酒味。你想想就知道了嘛,这都是小孩子跟姑娘家吃的,怎么可能是真酒?”
也是。重锋点点头,接过打包好的布袋后,离开了供销社。
羊城剧社正处于人员交接阶段,通过文工团考核的社员,早就已经转到了市文工团,剧社里只剩下没考上的人,都在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以及殿后的管理人员。
重锋直接去了社长办公室,社长何世明就在里面。他朝社长询问了一下,得知李潇潇考上了文工团,还听说了考核那天非常精彩。
他认真地听何世明描绘那天的场景。尽管他平时对那些文艺表演不怎么感兴趣,但他知道那些表演都要排练很久的,每一步每一拍都要按部就班。
可潇潇竟然果断地关了观众席的灯,强势地将已经兴趣缺缺的观众留了下,再调换了表演的场次,瞬间扭转了局势,最后大获成功。
用军中的话来说,那就是临时调整作战战略,来了个漂亮的反击。
这是个聪明大胆又有主见的姑娘。重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也许是欣慰,也许是期待,总之,他虽然跑了趟空,但仍是很为她高兴。
重锋朝何世明道了谢,离开羊城剧社,出门口时还特地去宣传栏前面看了一下,果然看到了《蜕变》的海报,底下“配音”一栏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和信封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他微微垂下目光,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一点。没多久后,他再次迈开脚步,朝市文工团的办公楼走去。
然而,等他来到文工团的时候,里面的职工又跟他说,团里的演员下去桂容镇那边巡演了,要去那边好几个村子。
桂容镇就在之前白沙村小镇附近,来回车程不过半天左右。
重锋提着那一大袋巧克力,愣愣地站在原地,然后慢慢地走出了文工团的大楼。
七月午后的太阳十分毒辣,他站在街上,空气热得都有些变形,汗水从额上留下来,划过眼角,带着些许盐分,微微刺痛了眼睛。
明明之前在白沙村时不时就能碰到她。明明光州那么大,他凑巧在她去集市那天休假,在外面遇到了她。
可现在老天像是跟他开玩笑似的,两个人偏偏在这个时候错开了。
之前为了等DLA抗原检测的结果出来,他在京市比原定多留了四天,临时打电话跟郑国兴请假。
郑国兴当时还意味深长地提醒,要他注意组织纪律。
部队请假有严格规定,尤其是他这种位置不低的军官,请个假得提前说明,层层报批,并且要做好工作交接。
重锋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回到军区后,先去销了假,然后去找郑国兴汇报在京市的交流会报告。
这份报告是之前在京市开会之后就写完了,他实战经验多,报告后面附带了对野训提出的改善建议,这些在开会的时候他也现场提出过,也获得其他参会者的认同,郑国兴在会议隔天就收到了好几通同僚们酸溜溜的电话。
各区代表开会回去后,都要跟相关项目负责人汇报,郑国兴的同僚们自然也是听了自家下属的报告后,给郑国兴打的电话。
郑国兴一边看,一边连连点头:“不错,下一年的野训可以按这几点试试。明天开会的时候,你跟各位同志也总结一下会议,让大家心里有数。”
重锋应了一声:“是。”
他顿了顿,又说:“首长,我想后天再请一天假。”
桂容镇离军区也就两个多小时车程,他开车往返去找潇潇,一天就足够了。
郑国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小重同志,你这假是不是请得有点频繁?”
确实是有点,所以他是直接来找的郑国兴,等郑国兴答应了,其他也就是走个流程的问题。
但他往年都没有休过假,许多假期都直接过期作废了,大家通常休假都是为了回老家,连着请个十来天,他实际上连普通战士的一半假期都没有用上。
亏就亏在分开请的假期。
“别一天两天地请了,”郑国兴挥了挥手,“给你批几天吧。老重给我打电话了,小重,大男人利索点,把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好,回来后就该忙了。”
这就是说郑国兴也知道他的事了,倒是省了他很多功夫。
重锋松了口气,应下后出了办公室,先去跑了请假手续,然后再回到自己团里,提前跟副团长做假期前的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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