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死人06(1/2)
透过咖啡馆透明的玻璃墙,聂浪看着路过的人们。
在人群中间,有个熟悉的男人。
尽管乱发已被梳理整齐,胡须被刮掉,脸洗得很干净,衣物也变得整洁,但聂浪肯定,这就是上周日在海底捞,江清另眼相待的那个奇怪的男人。
聂浪认人的天赋是很强的。
不单是视觉,还有听觉甚至嗅觉。
自小,他就能由进入耳际的脚步声判断来人是不是聂妈妈,从而藏起漫画换成作业,能闻到邻居叔叔身上非常淡的陌生香水味,从而确定这位以专情顾家闻名小区的叔叔,内里或者不那么对得起这份赞誉。
当小聂浪和妈妈分享这份发现,并详细叙述了自己的依据和推理时,聂妈妈惊奇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接下来的举动却不是他想象中的任何一种——
聂妈妈目光转向家里养的哈士奇——彼时只有一只,试探地轻唤:“浪浪?”
“…………”
小聂浪懵了好一会儿,才理清了妈妈的逻辑,“你以为我和妞妞交换了身体?”嗅觉强就是狗吗?小聂浪不忿地提高了嗓门,难以置信道,“它是母的啊!”丝毫没发觉自己的重点不对,思维之清奇和聂妈妈一脉相承。
让我们把目光转到现在。
聂浪拍了张照片,把男人和他身边的同行的、三个似乎是亲戚的人一起拍进去,微信——那一晚,经明元嘉提醒后,聂浪赶紧把微信头像和昵称给换了,江清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便是发了“冤家”的人——发给江清,起身端着热巧克力走出店门,做出副自然的样子跟在他们身后,竖着耳朵听起男人和同行者间的对话来。
“小舅,我真的是你外甥女!”王佳又是焦急,又是烦恼,苦笑着向男人展示手机相册里的照片,“你看,这是我俩的合影,这里还有我们过年时拍的全家福,大伙都坐在沙发上,看,这是你,跟你拉着手的是小舅妈……”
将照片上的人与现场的一一对应,王佳情真意切道,“我们是一家人!”
小舅妈点头如捣蒜,宽慰道:
“老公,你的情况应该是暂时的,不要慌,慢慢肯定能想起来的。”
“这段时间正好在家里待着,如果想出去走走,可千万喊我一起,你现在事情记不住,万一走丢了……”
大舅摇摇头,重申他的主意:
“要我说,这根本不是病,是中邪,我们去找林大师,让他施个法就没事了!”
大舅说的林大师,常年在望江桥下摆摊。
他们现在,便走在去见林大师的路上。
若是往常,对于这样的封建迷信,王佳肯定是不以为然的,但经历了鸡鸣村一事,她表面虽仍是个无神论者,内心深处,对灵异神怪,却已全盘接受。否则也不会对父母外婆说是秀水女神保佑了她。
回想起那位神明,王佳不由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小号女神塑像,默默祈祷了会儿,只觉心中安定不少。
当然,鬼神存在,不代表没有骗子,大舅说的这位“林大师”,究竟是个真正的高人呢,还是个招摇撞骗的?
不管怎么样还是去看看吧,希望是高人。
这段时间家里的事真多啊,先是她,再是小舅……
说来也是倒霉。
这位小舅,名为廖文才,父母对其的期望一目了然,可惜长大以后,正是捕鱼为生的外公接连几次大有收获,赚到一大笔钱的时候。家里有钱,又是小儿子,不免宠溺,小舅倒没有长歪,只是养成了古时文人墨客那放荡不羁的性子,爱独行纵情山水,却不见文章留下。
比如说,在外公年纪渐大,不再出江打鱼后,仍喜欢上渔船,不顾岸上的家庭学校或公司,留下只言片语就上了别家的船,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如今的满身状况,也是上周从秀江回来开始的。
那是上周六的事。
因为被拐卖身心受创,王佳向公司请了一个月的假,以为自己要调整很久,结果早早恢复,又不想销假,无事可做,便跟着小舅妈去找丢了的小舅了。
小舅这样的情况,小舅妈还能嫁进来,可见是真爱,因此在小舅在说好的时间没有回家时,小舅妈急得不行,坐立不安地等了半天,就立即行动,把(准备多年、时时更新的)寻人启事广发朋友圈微博警察局,最终在周日晚上,找到了不知为何失去记忆,独自在街上流浪的小舅。
小舅妈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
医生说小舅这样的情况,他也没有见过,身体没有问题,失忆可能是脑部受到了影响,人的大脑是至今未能攻破的谜题,他无能为力。换了几家医院,也看过心理医生,都是建议静养,静观其变。
小舅妈不死心,又带着小舅来到中州市求医,快要周末,大舅也跑了来,说弟弟这情况找医生没用,得找大师。
——因为外公年轻时常要出江,外婆天天拜秀水女神,大舅深受影响,对这些东西一向很信。
反正去看看也不损失什么。
王佳跟着三位长辈上了公交,脚步轻快。
失忆?
同样登上公交的聂浪将空了的纸杯扔进垃圾桶,双手抱胸。
短短时间内,又听见这个词。
准确地说,应该是又听到这种情况。
明元嘉的“失忆”,是做给外界的假象,而这个男人,大概率也是。
聂浪注意到,对方始终不发一言,只沉默地走着,走得很慢,比上次见面慢得多,慢到有些不正常的地步。
不知为何,他有种感觉:“身体”恰如同件沉重的盔甲套在对方的灵魂上,如果将“身体”脱下,挣脱束缚的灵魂会轻盈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然后……
以第一宇宙速度飞出地球?!
打住。
这什么诡异的想法,最多升个天吧,聂浪满脸黑线地拍散了自己无厘头的念头。
病?中邪?
能够被江清注意,显然后者更有可能。
聂浪低头,把听来的消息编辑成微信,发给江清,抬头时,恰看到双浑浊的眼。
不,不是浑浊,男人的眼中,有迷茫,有憎恨,可内里最深处,却是仿佛初临世间的纯净。
这样的眼神——
“小舅,你在看什么?”零一读书网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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