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兰姆伽的日常（上）（1/2）

军人的爱并不排斥黄昏的漫步，海边的嬉戏；但更多的却要洒落在边防小路上，交付给闪光的枪尖。

——作者不详

1942年11月4日兰姆伽军营

距离9连官兵们完成丛林战训练已经一天了，当这些士兵们走出遮天蔽日的树林，再次见到印度那火热的阳光时，很多官兵们情不自禁的站在太阳下感受了好几分钟温暖的阳光。

然后他们走进浴室，终于剃掉了丛林里长长的头发胡子，重新清洗了自己，换上了新的军装，不少人几乎在食堂休息了一天，好好饱餐了一顿。

2个月的丛林战训练，让他们避开了罗卓英的离开和中美军官对抗的fēng • bō，在听到其他军官们的倾诉时显得莫名其妙。不过现在双方相互之间已经磨合的差不多了，气氛也比较融洽。

离开丛林训练营的第二天，团长刘俊生上校把所有军官都召集在了一起，祝贺他们完成了训练的同时，也很高兴的通知他们，第一次的假期来了——所有人都将有三天的休假时间，那些未参加丛林战训练的官兵们早就已经休过几次假了。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欢呼雀跃，欣喜若狂。

不过，当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营区，萧天河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迷惘感觉——他不知道该去哪里，该去做什么。毕竟这里不是他熟悉的中国，他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吃，该去哪里玩。

萧天河走出自己的帐篷，百无聊赖的在军营里逛荡。

由于英国人对中国人很是忌讳，担心他们的到来会引起印度人已经十分高涨的民族dú • lì情绪，于是给驻印军制定了不少规定，其中一条就是禁止离开兰姆伽地区——就是把他们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兰姆伽小镇和军营。这让整个兰姆伽对于中国军队来说也变成了一座囚笼一般。

为了排挤无聊，在休息时间，中国军人们无所不尽其用，喜欢话剧的孙立人在新38师组织了话剧社，喜欢评剧的廖耀湘也组织了评剧社。而各连也搭建了自己dú • lì的帐篷作为“俱乐部”，官兵们在里面下棋，打牌。营地里的足球场和篮球场甚至乒乓球场也都是士兵们经常光顾的地点。

不过，在那些兴致勃勃的运动的中国军人们脸上，却偶尔还能看到一种苦闷的表情。

杨成峰倒是心很大，一大早就跑去基地的图书馆了，这个勤奋的家伙似乎不知道什么叫休息，他特地去图书馆加强英语学习，并且研究那里的相关战术书籍。

其他士兵也早就不知去向——他们大部分会去找各自的同乡联络感情，然后一起出去玩。

在军营溜达了一会儿的萧天河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还是找萧云山吧，毕竟他在外国多年，对印度的了解肯定比自己多，让他指点或者干脆带着自己去玩也行。

萧天河返回自己的帐篷，立即清点了一下手里的印度卢比——他还记得2个月的津贴补发到他们这些完成训练的官兵的手上的时候，所有人都笑的合不拢嘴，一遍又一遍的清点着自己的钞票的样子。

2个月的训练，又攒了足足160卢比，也就是40美元。每当看着这些花花绿绿的票子，萧天河心里美滋滋的。

“好容易有点钱，不出去花一把怎么对得起自己？”

萧天河将钞票统统塞进了自己那肥大的上衣口袋，不禁看了看远处的军人合作社——第一次发到军饷之后，中国军人们就蜂拥跑进了合作社，将这里最受欢迎的巧克力抢购一空，其他的包括面包，牛奶，茶叶等各色食物也被彻底买空。只是在英美军人那里比较受欢迎的高档皮鞋，毛料子军服西装等服饰，古龙水，口香糖反倒是无人问津。

不过合作社能买的东西也就这些了，千篇一律，那些美国产的巧克力还有一股浓浓的苦味，一点都不好吃。

萧天河来到了参谋训练班的门口，拉住一个路过的新38师的军官询问，这才知道，这些参谋也正好是今天放假，应该都出去了。而根据他们前几次的放假经验来看，他们应该现在在兰姆伽小镇“度假”，那里现在也是中国官兵们休假的唯一去处了……

“那就去兰姆伽看看吧！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印度。”

萧天河立即做了决定，他穿过军营的大门，就看到了连接营区和外界唯一的一座桥梁，桥下是干涸的河床，桥的两端分别归美军和英军站岗。

不过这几个月，大桥的那一边却发生了变化。

萧天河依稀还记得他们来的时候，坐在卡车上，看到那边的公路两侧还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但是现在，公路两侧到处都是搭建的简易房屋甚至帐篷，一直延伸到兰姆伽小镇，还可以看到拿着各种商品叫卖的当地人，不少中美英的士兵正在那一带闲逛购物。

萧天河好奇的看着对岸，刚想过去，一辆军用卡车就在他身边停了下来，一个美国士兵探出头来，用英语问了一句：

“长官，需要搭车吗？”

萧天河英语虽然不咋地，但是也大概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兰姆伽？”

“YES，兰姆伽！”对方回答道。

“GO”

萧天河直接跳进卡车后面的车厢里，这才发现这里坐着好几个人，中美英三国军官都有。他简单的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坐了下来，好奇的看着道路两边。

卡车开动了，随着印度闷热的风，看着道路两边那些当地人的摊贩，听着用英语和汉语的各种叫卖声，一股生活的悠闲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

借助中国军队的进驻和基地的修缮维护等工作，英国人习惯性的花钱雇佣了当地的村民在基地工作，虽然月薪只有3-4卢比，但是这对贫穷的当地人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于是他们为了方便，拖家带口的来到这里，青壮年在军营里打工，他们的家人就在这里开一些小店来做买卖服务这里的军人们，也赚点小钱。

于是这段从兰姆伽小镇到军营的路上就成了一条露天市场，身穿沙丽的当地妇女，包裹着头巾的印度教徒，锡克教徒，还有带着白帽子的穆斯林都在这里摆出了各种商品，热情的招呼从军营里出来的每一个军人。

“看看这个，好东西！纪念品！”

“印度咖喱，好吃！”

一句句有着浓厚印度口音的汉语不时传入耳中。

正当萧天河看得入神的时候，车上的一个中国军官突然大声说道：

“老兄，别在这里买！东西都不正宗，尤其是吃的！他们的咖喱贼TM辣，吃完你就得找水喝。”

萧天河急忙回过头，看着那个挂着中尉军衔的军官，后者立即伸出手来握手：“新38师搜索连副连长赵中磊。”

“新22师66团3营9连连长萧天河！”

萧天河也伸手友好的握了握手。

“第一次出来度假？”赵中磊又问。

萧天河点了点头。

“推荐个好去处，小镇挨着军官俱乐部旁边有一家中华酒楼，他们那里的中国菜味道还相对地道点，当然价格就……不过现在咱们手里谁没个仨瓜两枣的？连长官们都已经吃不惯那些英国佬的食物了，听说现在还在考虑让国内调炊事班来呢。”

“那一定得去尝尝看，这英国人做饭简直是暴殄天物啊！”萧天河顿时把萧云山忘到了九霄云外，脑子里开始怀念那些久违的中餐了。

“还有，当地没有酒卖，这地方的人都不喝酒，你要是想喝两杯的话，到军官俱乐部里来吧，里面有酒，但是也不便宜。”

两人又聊了几句，卡车停在了军官俱乐部的门口，几个印度劳工已经跑过来卸载物资。车上的军官们也都纷纷跳了下来。

赵中磊又和萧天河握了握手：

“萧兄，我要先去找个‘突露比’了，你自便，这军官俱乐部里有咱们的人常驻，遇到事情，找自家兄弟没错。要是那些阿三警察敢找麻烦，往狠了敲，英国人懒得管事儿，这地方现在就咱们中国军人最多，别让印度人欺负。”

萧天河点了点头，又有些疑惑的问道：

“‘突露比’是什么？”

赵中磊诡异的笑了笑，没有作答，转身就离开了。

萧天河也没有深究，他转过身来，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这座小镇。

和他当初来到的时候相比，这座小镇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各种建筑物明显比之前增加了很多，到处都是用英文和汉语写成的招牌。而大街小巷，除了那些中国军人外，还增加了无数的华人面孔——不少都是从缅甸撤一路撤回来的华侨，他们不知道从什么途径打听到了中国军队在这里驻扎，于是不远万里跑到这里来定居，有自己国家军人保护的同时，顺便做点小生意。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了，接近午饭时间，空气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充满了各种熟食的味道，不少都是传统的中国食物，盖过了印度本土的咖喱气味，闻着十分让人怀念，也十分诱人。

萧天河也觉得腹中空空，他走到了味道最浓的一家，也就是军官俱乐部旁边的中华酒楼。

这是一座装潢和建筑风格都很中国化的建筑，里面的人络绎不绝，大部分都是驻印军的中国官兵，还有不少美英的军官进来尝鲜的——在中华美食面前，哪怕是最低端的炒面和炒饭，也足以让这些外国军官们吃得津津有味。

萧天河也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一个人正坐在前排的萧云山。他刚想走上去打招呼，就看见一个身穿旗袍的漂亮中国女孩子一脸愉快的飞奔到萧云山的桌子前，笑着说道：

“萧参谋，又来了，今天想吃点什么啊？”

“来份蛋炒饭吧！”

萧云山也满脸笑容的说道，声音中充满了磁性。萧天河立即收回了准备打招呼的手，迅速缩在另一处角落的桌子上，压低了身子，仔细观察起来。

“好的，3卢比！”

中国女孩依然保持着那银铃般的笑声，在所有的服务员中显得格外突出。不过从他站在萧云山桌子前的样子看，有一种不想离开的感觉。

萧云山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小声说道：

“跟你爹说说，大家都是中国人，在外不易，别老这么黑自己同胞行不行！”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卢比递了过去。

“对不起嘛，我爹他在缅甸把几十年的积蓄都丢了，现在这里借钱开的饭馆，现在背着一身的债，这也是没办法啊。”

女孩接过钱，趁其他人不注意，将其中一张又塞回萧云山的口袋里，然后小声说道：

“留着点钱，常来啊！”

说完，就一路蹦蹦跳跳的跑回后厨去了。

萧云山看着女孩的背影，坐在那里，似乎意犹未尽的样子。

在他身后，萧天河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正在那里偷笑，接着，一个有点胖的中国女服务员就站在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脸上还带着一脸的不耐烦。

“要点什么？”

“我看看……”

萧天河这才开始注意一旁挂在墙上的菜单，只是当看到菜价的时候，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一份炒饭或者炒面要3卢比，而普通的炒菜，尤其是肉菜达到4-6卢比。这哪里是吃饭，这是吃钱啊！

“您是不识字吗？”

服务员冰冷的看着萧天河问道，后者的脸上则有些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