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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恃宠而骄!”他沉怒地开口,眼里是冰封的淡漠,一直寒到她心里。
恃宠而骄?她唇边扯起一丝自嘲的苦笑——先是弑父之仇,接着对她不择手段的强留,如今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指控,这就是他的‘宠’么?
吃力地撑起身体,鲜血浸透了右臂的衣衫,一直染红了她身下的雪地。
自掌下传来的冰冷,一点点蔓延到全身,冻得她整个人全身发痛,她用尽所有力气才找到支撑她的那一丝骄傲:“那麻烦侯爷把你的‘宠爱’收回去吧,我不稀罕!”
天下人都认为如今的陆沉醉少了杨恪就完了,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可纵使她一无所有,也不需要他来可怜。
“难怪人家说,女人心,海底针。”浅浅的嘲弄自他眼底泛起,“不是前一阵还追着闹着要我回应你的心意么,”他轻笑,淡漠的笑容里带着尖刺一般的疏离与冷冽:“怎么,这么快就不要我‘宠爱’了?”
三十四、酒寒谁遣为重温(二)
心里漫过一阵绵密的刺痛,她眼前一阵发黑。勉强咽下口中熟悉的腥甜,她缓缓站起身望着他,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你不是他。”
说完,她不再看他,挺着脊背直直地往前走去,与他擦身而过。
他愕然,随即大步跟上,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沉着脸问:“你是什么意思?”
她抬头看他,不说话,嘴边依然是飘忽的笑容。
她空洞的眼神让他骤然心惊,他用力,几乎要握碎她的手腕:“说!”
“我说,你不是他,”她冷冷地开口,因为察觉到他的慌张而感到一丝快意,“你不是我爱的那个杨恪。”
她爱的杨恪,会为了她的眼泪手足无措,失了镇静;会为了她冰冷的双手,拧紧了眉头,然后握住不肯放开;会在寒夜里,悄悄为她掖好被角,然后静静地看她很久;会于百忙之中,在她兵书上仔细地标上注解;会亲手为她做点心,然后微笑着看她狼吞虎咽。
他会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从来没有遇见过你,这样,就不会为你的喜欢而欢喜,为你的难过而心痛,为你的冲动牵肠挂肚,为你的笑容意乱情迷。
“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她望着他深沉的脸色,有些挑衅地问。
她的态度刺伤了他——
“自以为是的蠢女人——看着我!”他忽然冷笑,捏起她的下巴逼着她直视他,“看清楚了吗?眼前这个,就是你一直念念不忘,‘向来痴,从此醉’的男人,你问问你自己,你有足够了解我吗?还是,你一直都活在自己的幻想中?”
轻轻几句,残酷地击溃她所有的伪装,她盯着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她以为会有眼泪,但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她以为自己已经魂飞魄散,却还是意识清晰地站在这里面对他冰冷的表情。
“侯爷,她流血了,让她包扎伤口吧。”有人说。
他松开了她。
她木然地往前走——她是要包扎伤口,可是,该包扎哪里?她现在全身都是伤,所有的伤口,看见的,看不见的,都在流血,她那么地痛,痛得希望自己在这一刻就死掉。
那一天,他是一轮明月,她不经意间仰望,就迷失在那皎洁的清辉里。
从此,她梦里的那弯玉钩,夕夕成玦。
浩荡的东海边,师父说,人就像贝壳,只有找到那相属的一半,才能牢牢护起一枚珍珠。
她从江南的烟雨,一直走进塞北的飞雪里,身后依旧是当时的月光。
然后才发现,他不是她的另一半贝壳,也不是她的月半弯,而是另一颗遥远的星子,无法触及。
如果你不是你,那么我是谁?
长远的岁月里,其实,我记不清你的脸,只记得当日的笑容,深植心中,即使茫茫人海相逢,我也能一眼认出。
我不是盲目,我只是寂寞,我多么想,从我七岁开始,也有一个人一直陪着我,容忍我的淘气,为我编好看的桃叶蝴蝶,为我欢喜,为我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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