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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诸多猜测、感叹的话题之外,这件事很快就没入过往时光的烟尘,成为历史。人们更关心的,是现在。
雍正三年年底,年妃死后不久,年羹尧案所有涉案人均已受刑,完结了此案。
“托孤”重臣,为皇帝登基立下汗马功劳的“舅舅”隆科多被以小事惩罚降职。
简亲王雅尔江阿因“人甚卑鄙,终日沉醉,将朕所交事件漫不经心。专惧允禩、苏努等悖逆之徒”,被革去亲王。
已废裕亲王,“老庶人”保泰居然真的重病不起。
“十四爷”允禵因为“任大将军时任意妄为,苦累兵丁,侵扰地方,军需帑银徇情糜费”,从贝勒降为贝子。
“九爷”允禟因为“携银数万两往西宁,买结人心,地方人等俱称九王爷”,被革去贝子爵位。
“八爷”允禩因其手下杖杀一名护军,“擅专生杀之权,甚属悖乱,应将允禩革去亲王,严行禁锢”。
……
要动手了!连宫里作粗役的太监宫女都在私下交换着这四个字,大约全天下都已经在等着看看,皇帝会多么彻底的清除“八爷党”?究竟会不会对恨之入骨的几个叔伯兄弟,下最后杀手?
无论如何,年总是要过的。又到除旧迎新时,皇帝许下的给圣祖康熙“倚庐守丧”三年期满,皇后奉旨仍迁回了坤宁宫居住,皇帝大宴群臣、赏戏同乐。
但胤禛不喜欢听戏。不但自己不喜欢,还最讨厌王公大臣家中眷养戏子、收留科班、特别是从南方收罗能歌善舞的女孩子——偏偏这些都是京中富贵人家最喜欢的消遣。
所以正月初一,皇帝给朝中大臣赐晚筵并赏戏,连后宫女眷也都有份儿参与喜庆大礼,应该最是热闹的时候,李德全突然跑回养心殿全部更换过了器具、布置一新的东暖阁,对我说,皇帝觉得烦闷,要我去漱芳斋迎候,立刻随驾去圆明园。
无缘无故的,为什么“烦闷”?我立刻随李德全乘上软轿,穿过半个紫禁城,赶去漱芳斋。
雍正年间,后世知道得比较多的皇宫戏园——畅音阁还未修建,那应该是最喜欢热闹花样的弘历后来建的了,现在只在御花园西面的漱芳斋,有一座宫内最大的戏台,清皇室入主紫禁城以来,每逢万寿节、圣寿节、中元节、除夕等重要节日,几位皇帝、皇太后常在漱芳斋后殿看戏,并赐宴于王公大臣。
白天里,祈福、祭天祭祖、朝贺都是官方礼仪,晚上的赐宴自然也是。后妃、皇子、公主、亲王郡王贝勒及其家眷……满满一堂,显得像个家宴的样子,据说连被革了亲王的胤禩,因为仍是至亲宗室,也由八个粘竿处侍卫严密监视着被“请”了来,坐在众兄弟间,以示“同乐”。得赏了位置参与听戏的朝廷重臣们格外荣耀,台上戏子更是打点千般精神,拿出看家本事,满台的西王母、老寿星、仙女仙童、海龙王、祥云瑞兽,歌功颂德,齐贺圣主盛世……
好一副花团锦簇的人间富贵图!
这满堂或真或假的其乐融融,只因为他一个人的在场——他却不耐烦要走……除非心里有什么事,立刻就想去做。站在漱芳斋南侧一个大柱子后,我几乎肯定的点头沉吟着,等待胤禛。
进去通传的李德全却神色有些惊慌的跑出来了,皇帝不在那里,其他人居然没有一个说得清皇帝刚才的离场是去了哪儿。
怎么可能?这样场合,皇帝可是众人目光的中心。
我把脚步略略移出阴影望过去,这里坐的是后宫众人。正中金龙桌围的大膳桌自然是皇帝刚刚坐的,皇后和几位阿哥坐在东边两桌,其他妃嫔和宫里的公主都是两人一桌,按位分高下,册封先后,在靠后一些的东西两边,鹅黄帘子后面,依序列座。亲贵王公和重臣坐在下方院中,眷属诰命则坐在院子东西两侧的配殿……有什么地方不对,好象少了些重要的人……
我回头问李德全:“你十三爷、十六爷、十七爷在哪?八爷怎么也不见?还有,皇上今天整天都带着方先生,方先生人呢?”
他眯着眼看了一圈儿,恍然道:“果然如此!皇上命老奴去请主子的时候儿,十三爷、十六爷、十七爷都还在呢,方先生也在下面和张大人坐在一桌儿……”
“明白了。李公公,我没有来过漱芳斋,请问,若皇上要更衣小歇,暂时躲躲清净,应该去哪儿?”
“回主子,那自然是去前殿,主子您随我来。”
一场盛会,已经因为他一个人的离去而黯然失色了。台下亲贵王公和官员有些沉不住气的已经在互相递眼色,坐得近的甚至交头接耳起来——皇帝甚至不打算把场面撑完,一定有事要发生了。
琉璃瓦重檐四角攒尖顶的皇家戏台,台上的戏依然热闹,台下的戏却恐怕正要开始,多少人的荣辱沉浮、身家性命密切相关,比台上那些戏相比,扣人心弦何止千万倍?最后看了一眼盛装浓妆,在明亮的灯光中端坐得如庙里神像的皇后,她的右手以完美的方式轻轻搭在左手背上,每只手上三根长长的“指甲”珠光夺目,一动不动,仿佛听戏入了神,又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皇帝走了,她就是镇场的人——皇后是一个政治职务,也真难为她,今夜恐怕要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端坐到底了。
胤禛不喜欢听戏,我怕热闹。特别是从热闹的地方离开,我总能敏感的捕捉到异常的寂寥——离开唱戏的那个院子才两条走廊,戏台上的唱词科白,每一个字依然听得清清楚楚,空旷的宫殿建筑无人处却已被无比强烈的衬托出过分的幽暗寂静。
就在穿过两殿间最后一道走廊时,我急遽收步,拉住前面匆匆引路的李德全。他诧异的回头,我摇摇手示意他和我身后的高喜儿噤声。
就在离我们不远的一个大柱子旁,木桩般站着方苞,纹丝不动得几乎让过往的人要将他忽略为柱子的一部分。稍微走近些看,他平静的双手交叉垂握在身前,眼观鼻、鼻观心,敛着目光,他侍立的右前方,朱漆大柱间阴影中站着的,正是胤禛。
胤禛背着手,冷然立于幽深背景里,北风鼓荡起他黑沉沉的斗篷一角,仿佛四面八方涌来无数无形的气——憎恨与轻蔑,强烈的集中到他所站的方寸之地,再从他暗夜般的眸子里凝成锐如刀锋的目光,投向对面的某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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