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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迟疑了一下,小男孩拔腿便跑。
“莫离兄,如今为你留了后,总该对得起你了。”身后,听得那络腮胡子竟然低低地叹息道,顾不得心里面疑虑,小男孩跑得一刻不敢停歇……跑……跑……
黑暗中,卫琴猛地睁开双眼,额间汗水涔涔,这个梦,好久不曾做了,自从香宝在身边,那梦魇便不曾再出现了呢……
起身走出营帐,夜已经深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下雾,浓得散不开。
一路北征,天气越来越寒凉,吴越大概还是秋天,只是这一路涉水行来,却仿佛隔了一个季度。
透过冰凉的雾气,可看得天幕上隐约那一轮弯月惨白得宛若人骨一般。
三个月,一路行军,几场零星的战役,现在已在齐国都城临淄之外三里扎营,不过是shā • rén而已,对卫琴而言,已然习惯,血的味道,在他眼中,似已与水没有什么区别了。
抬头望了望远处,齐国的都城在浓雾中几乎看不见,齐国的国主现在定然是睡不安寝吧,一路攻陷了几座城池,现在兵临城下,定是人人自危。卫琴扬了扬唇,被雾气裹得有些冰凉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挂在项上的那一枚奇怪的十字形饰品,那是香宝送他的。
他的……姐姐……
指骨握得微微有些发白,卫琴狠狠握紧了拳头。
斗兽场外,她狠狠一巴掌落在他的脸上,她为他落泪,她紧紧地抱着他,她告诉他“无论为了什么,都不值得以命相搏”……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他讲……
十岁之后,他几乎是靠着shā • rén来养活自己……判国逆贼之子,这样一个耻辱的记号一直都跟着他,让他无法在吴国生存。虽然到后来一切澄清之后才发现,原来他爹爹非但未判国,更是吴国的大功臣……只为刺杀一个名叫庆忌的人,那个阻碍了阖闾王位的人……
只是那时的他,已飘流到越国,要离究竟是怎样的人,于他来讲……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可以为了他的英雄之名,弃他们母子于不顾,甚至是牺牲他们,他便也只能当那个爹爹真的判了国,真的死了……虽然最后他真的还是自刎于金殿之上,说什么“我杀庆忌,是为了吴国的安宁,并非贪图富贵”……
呵呵,果然全了他的英雄之名……
而他呢?在那个斗兽场上,靠着别人的鲜血活了下去……要离的儿子,直到遇见她。
只是……他没有告诉她,那一回……市集上那么样多的人,他却独独偷了她的钱袋,是因为……他早知道留君醉的红牌莫离姑娘,还有那个胖侍女香宝……都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手臂上那只有要离后人才有的特殊纹身,是他们姐弟关系的证据……
卫琴抬手,轻轻拂起衣袖,左臂上那一道纹身已经被一道道丑陋至极的伤疤盖住,全然看不见了。
看不见……真好。
明日一战之后,他便可返吴了呢,如此一想,身上那沉重的铁甲似乎也没有那么寒了。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笛声,那笛声中隐隐带着些悲切思念,悠扬着久久不散。
听着那笛声,卫琴心里微微一颤,入吴之前与香宝在小屋自在无忧的情景不由得在脑中浮现……最后一幕,那漫天的白雪……莫离道出了隐藏于他心中那卑劣的真相……香宝,是他的姐姐……那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将手中冰寒的剑直直地刺入他的胸中,他倒在血地之中……香宝的眼泪……
哀凄的笛声如泣如诉,卫琴猛地摇头挥去往昔的记忆,随即微微皱了皱眉,虽然他是第一次带兵,但亦明白在军中吹奏如此哀凄的笛声,无疑会影响军心!一路寻着那悠扬欲断人肠的笛声,卫琴在距离营帐约百米开外的一处土坡旁见到了那吹笛之人,是个少年,很是面生,竟是没有见过的,想来应该是下等兵役之类。
“将军!”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那吹笛的少年慌忙站起身,单膝下跪行礼。
“这是什么曲子?”卫琴抬手让他起身,淡问。
“离歌。”那少年有些拘谨地站在卫琴身旁,低头道。
“离歌……”卫琴微微有些闪神,“是有思念的人么?”
“嗯。”那少年有些含糊地轻应,似是有些害羞。
“是怎样的人?”看着他羞涩的模样,卫琴不自觉地又道。
“老家村里的一个姑娘,有些胖,还挺笨,呵呵……”那少年说着,没了拘谨,自己倒先笑了起来,只是那笑里带着甜,“我要出征的时候,她哭得丑极了,非要我答应她回去就娶她……呵……”
卫琴心里微微一恸,想起了那个曾是胖胖的女孩,那个总是带着七分慵懒,三分狡黠的女孩,“你答应了。”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嗯,看她哭得那么丑,真是没有办法……”少年笑容微微淡了些,“只是……能不能回去,也不是我说了就算的,真是有些担心那个傻姑娘,如果我回不去了……她怎么办……”
“以后不要在军中吹笛了,影响军心。”没有再与他继续那个话题,卫琴道。
“是,将军。”少年忙低头应道,“是属下疏忽了。”
“回营去休息吧,明日有场硬仗,想要活着回去,就要做好赢的准备。”卫琴开口,颇有些将军的威严。
“是。”那少年眼睛微微一亮,有些开心地大声应道,随后便转身依命先行离开。
望着他有些轻快的背影渐渐消逝在雾气之中,卫琴抿了抿唇,竟是隐隐有些嫉妒。那少年期盼着打胜战,期盼着凯旋,期盼着早日回去见到许下婚约的女孩,只是他呢?他是为了什么才来这战场的?
他的那个胖丫头……会期盼着他回去吗?
“报!”前方突然有人大声疾呼。
“近前来讲。”张了张口,卫琴道。似是仍是有些不习惯如此命令的口吻。
“是。”那人走近了些,低头着,隔着朦胧的雾气,看不清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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