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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还得先到这里来签到,再由高升领着我进入内宅去。
从仪门进了三门,这才当真是进了深宅大院,便见屋脊连绵,亭廊回环,院套院,房接房,放眼望去不由给人以一种高耸壮大的压迫感。
在管家高升的引领下,穿过重重游廊重重厦宇重重院落,终于来至一处厢房前,门楣上匾书“博雅斋”三字。
想来这就是高家小公子的书房了,高升轻轻叩门,恭声道:“三少爷,老爷请来的教字儿先生到了。”
三少爷?敢情儿高员外还不止一个儿子,却又为何单单只教这个儿子写字儿呢?
听得里面应声道:“进来罢。”声音稚嫩里又带着几分老成。
推门入内,见是间堂屋,大理石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红毯,正面墙上一幅山水两条字轴,设有高案香几古董茶具,当屋一张红木镶白石大圆桌并六只同质地绣墩,另有半人高的铜制香炉里正冒着缕缕青烟。
堂屋的两侧墙上各开了一扇月洞门,左手边的是偏厅,右手边的方是正经的书房。高家三少爷从书房里迎出来,十二三岁的年纪,个头儿却同我差不多高,白白瘦瘦有些弱不禁风,面如冠玉锦衣华服,彻头彻尾的一个富家公子哥儿。
高三少爷向我作揖,倒是很有礼貌:“老师好,学生高登科给老师请安。”。
噗,“高登科”,高老爷想儿子做官想疯了,真是应了那个规律——人一旦有了钱就想再来点儿权,有了权又想多弄些钱,钱与权永远是不可分割的狼与狈啊。
“高三少爷好,鄙人姓钟。”我礼回得云淡风轻,“我们这就开始习字罢。”
对这类富家子弟,既不能在他面前太过拿捏架子,也不能太过趋随,否则不是适得其反就是被他们瞧不起,不如一开始就保持淡淡的好。
高三少爷没料到我如此快的就直入主题,怔了一下方连忙将我请进书房,高升关门自去不提。
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我便先让高三少爷在纸上写上几行字,而后指出他的不足,再从握笔姿势到下笔手感细细讲起,很快一个时辰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临走前我给他布置了一篇书法作业,说好明天上课时我要检查,之后便被他恭恭敬敬地送到了二门外。
第一堂课上得十分顺利,高高兴兴回家,将剩下的扇子加工完毕,第二天一早去作坊换过新的无字扇,再回到家里细细加工,平静而又满足的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当天下午再去高府时已经不必再去找高升带路,自己直接穿廊过院地寻到了博雅斋,敲门进去,却见房里多了个人,长相同高登科有几分相似,只是年纪略为大上一些,一见我便上下打量着冲高登科笑道:“三弟,这就是父亲为你请来的教字先生?这么年轻,到底行不行啊?”
见这小子满脸骄奢之气,必然也是高员外的儿子之一,惹是惹不起的,便假装没听见,只向高登科淡淡地道:“三少爷,我们几时可以开始今日的课程了?”
高登科便静静地向着那小子笑道:“二哥,你不是还要去给母亲送桃酥的么?这会子她老人家应该没什么事儿的,再晚些回事儿的人多,母亲便没时间了。”
高二公子哼笑了一声,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略停了一停,向着高登科笑道:“哎,瞧我这记性,竟忘了给姨娘买上一些了!……罢了,总归姨娘每天也得到母亲那里立规矩去的,母亲若是吃不了,必然会将剩下的赏给姨娘,倒不必wǒ • cāo心了。”说罢笑着出得门去。
高登科立在门内目送高二公子走远,我因在他背后站着,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察觉他瘦削的背挺得笔直。
从这兄弟两个的对话中不难猜测出,他们口中的母亲是高员外的正室夫人、府中的主母,而姨娘自然指的是高员外的妾室,高登科极可能是这位妾室所出的庶子,而高二公子则八成是正室生的嫡子。
按照古代的规矩,妾室的孩子只能将正室称为母亲,而对自己的亲娘也只能叫作姨娘,无论正室、嫡子还是庶子,都是府里的主子,姨娘却只是奴,是婢,所以从礼教的角度来说,老爷,夫人,嫡子,庶子,这些人才算得是一家人,姨娘?什么都不是。
看得出来高员外还是对高登科这个庶子很不错的,毕竟不管嫡庶都是他的亲骨肉,妻妾们之间如何是不会影响到他对自己儿子的父爱的。
这些是他高府的家事,我也不过是在自个儿心里头猜测八卦一下罢了。
高登科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神色并没有什么异样,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都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这深宅大户还当真不是好混的。
上完课,高登科依旧把我送到二门上,我点头示意他回房去,见他静静笑着道:“老师早些回家罢,要下雨了呢。”
抬头看看天,却见碧空如洗,偏西的日头正灿烂着,连一丝儿云都没有,更别说雨云了。便挑眉望着他,戏谑地道:“怎么,凌峰莫不是要回房作法祈雨、以润泽万物啊?”
凌峰是高登科的字,古人兴这么叫,尤其我是他的老师,这肉身的年纪却比他大不了几岁,叫他高三少爷不合适,叫他登科呢又过于亲密了,只有叫他的字才没有这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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