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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此时,商承恩总站在他身后廊檐下,修身玉立,静静地看着亭中之人。
苏倾池的病有了些起色,身子虽虚弱,但勉强下得了床了,偶尔精神好些,也会同花景昭在附近的街市上走走,或坐在街边小吃铺子,点两碗豆腐花儿,两碟栗子糕,瞧路旁小儿踢石球,小丫头玩赤包儿,或者瞧人遛鸟斗雀儿。
梧桐鸟、交嘴雀,还有老西儿、燕巧儿,一个个圆头小喙,探头探脑,叽叽喳喳,好不欢快。
他们竟不知这条胡同里有这许多雀子。
“小宝儿同我说,前两日有人问他姓甚名谁,家里又有何人。”
苏倾池正看着外头嬉笑玩闹的小儿,面上带着笑,闻言转过头,呷了口茶,“?”
花景昭往他面前的碟子上夹了一块糯米团,“小宝儿右臂靠肩膀处可有一块胎记?”
“你怎知道?”
“若是我知道倒也不足为奇。”花景昭摇着扇子,将身体前倾,“只是当初那人这样问小宝儿……他是如何得知?”
苏倾池手上动作顿了顿,复又吹了吹茶中热气,垂下的眼帘挡住了眸中流动的神色,“对方是谁?”
“范家家主,范清济。”
兄弟之间
这日,京城内外热闹纷繁,不为别的,只因沈家今日娶亲。
前一日晚,两三更之时,邱府已差了两人,一人手执红喜字纱灯,怀抱陶娃娃,一人手提红布木箱,箱内装着新娘子的一套衣物,衣上放了一面照面镜,于沈家门口连放三炮,得了“踩花堂”钱。邱家三十二抬妆奁陆续抬入沈府,箱笼器具、桌椅被褥,描金箱、茶椅、春凳、梳妆台、铜面盆,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嫁妆之内塞着红枣花生。
沈家请的娶亲太太连同男傧八人一早便将投门贴送至邱家。
沈默君身着长袍马褂,头戴礼帽,披红插花,春光满面。浩浩汤汤的迎亲队伍整整占了一条街,吹鼓手抬着八面喜鼓,吹吹打打在前开道,伞座筛镜高举在后,其后便是新郎坐的绿帏轿,以及随行人员乘坐的马车以及迎娶新娘的红缎绣花八抬大轿。
这一路吹打弹奏,喧喧腾腾好不热闹。
较沈邱两家,商府这日不免显得冷清些,商老爷同商夫人坐于堂屋主座之上,挥退了一干下人,商承德等人分别在左右两侧入了座,气氛难得的严肃。
商汝山端着茶杯,眉头深锁,视线在三位儿子身上扫了一遍,最终停在商承恩身上,“承恩。”
“爹。”商承恩依旧是那副冷面模样。
“听你娘说你要应征入伍,参加绿营军?”商汝山声音低沉。
此言一出,商承德同商承俊皆是一愣,商承俊端着茶杯转头看向他,商承德只是微微皱了眉。
商承恩视线从商承德身上浅浅移开,看向主座上的商汝山,声音浑厚,“是的,爹。”
商夫人攥着帕子,“承恩,这行军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
“娘,孩儿已经考虑清楚了,刘伯父已经替孩儿做了安排,日子也已经定下,下个月便出发。”商承恩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一丝起伏。
“二哥,我从未听你说过此事,莫非你是临时起意要去参军?”商承俊开口。
“早几年便有这个打算。”
商老爷沉默半晌,沉声开口道,“此事我同你刘伯父商量之后再议。”
“爹,孩儿去意已决。”商承恩刚毅俊挺的眉毛蹙了蹙,言语之中尽是坚定不容动摇。
大堂之内顿时陷入沉寂,商汝山阴沉着一张脸不讲话。
“四川那边战火未熄,还是听爹的,容后再议。”一旁从未开口的商承德道。
商夫人眼角微红,“承恩,你大哥都这样说了,你就听你爹一次,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伤着一分,你叫我和你爹……”
商夫人已是说不下去,举着手绢揩了揩眼角,“承德,他自小便听你的话,你劝着他些。”
商承德半晌凝着眉道,“……是。”
园林之内,高阁长廊、奇花异草,重山叠水,奇山瘦石,四周一线西提杨柳,颇有一番妙曼景致。院内平地开凿了一道渠池,于瘦石之中,碧池之上造了一座赏景的亭子。
小厮上了茶,丫鬟端来两碟景致点心,便下去了。
商承德低头饮了口热茶,白瓷茶碗之内,茶叶翠碧,轻披白毫,茶汤汤色碧透,香气入肺,乃上等的洞庭碧螺春。
商承德此时着了一件鸭卵青的袍子,外罩一件藏色马褂,勾着浅细的水**纹,腰间系着湖色的束带,下垂两块玉饰,简洁大气,又温婉素雅。
人如其衣,商承恩默不作声地将视线停留在那两块玉佩之上。
一青一白,碧玉乃市井之中随处可见的玉质,玉身之上还有浅浅的细纹,而那羊脂白玉却是上等玉石,是个千金难求的好物件。
商承恩并不晓得,这两块玉皆来自同一人。
商承德放下茶杯,目光移向不远处碧池上的一对鸳鸯,语气淡淡,“均儿的寄名符可准备好了?”
“大概……好了。”想起前些日商夫人抱来强塞他怀里,在他身上留了一滩童子尿的婴孩,商承恩皱了皱眉。
“终究是你的骨肉,莫要生分了。”
“……嗯。”商承恩眉间依旧拧着,没有松半分。
两人沉默半晌,小厮已上来添了两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