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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这副身体看起来不过五六岁,也许更小,赵苏阳不确定。
总之还活着,也算是上天对他的补偿了,毕竟谁被无缘无故勾了魂都会不爽,尤其对赵苏阳这样儿还没活够的人来说,这更是一件人让他骂娘的事。
周围的环境很不好,这是自然,从没哪个乱葬岗的环境能好到哪儿去。
诡异而清冷的月光洒下来,映得四周遍生的杂草以及森森白骨愈发阴森可怖,不远处的枯枝老树上停着几只赤眼黑鸦,叫声像是从阴间传来一般,听着渗人。
赵苏阳从尸堆里爬出来,纵是满腹的日爹骂娘,他也明白,这地儿不能再待下去了,这样阴气污秽的地方多待一刻都是危险,谁知道会不会从哪里窜出来几匹绿眼恶狼或者食尸的红眼野狗,他可没兴趣给它们当夜宵。
漫山遍野疯长的野草还有歪七扭八的枯枝残树在黑夜中如同剪影一般,随着阴风煞煞作响,使得这夜更加幽冷阴晦。
这样的情形并不好判断哪个方向会有村子,不过赵苏阳在草地里找着一些印子,如果他判断的没错,顺着那些杂乱却能寻出个方向来的脚印,也许不到天亮他就能走到某个村子。
然而,赵苏阳的脚还没离地。
“哇……”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
乱坟岗的恐怖寂静瞬间打破了,栖在枯枝上的寒鸦也扑扑拍着翅膀四窜地惊飞了。
纵是赵苏阳胆儿壮,此时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觉得脖子后头一阵发凉。
待定了神,赵苏阳拨开野草继续往前走,然那阵哭声未止,反而愈加洪亮,像是要撕裂喉咙一般,赵苏阳走出老远还能听到那孩子的哭声。
不是他冷血,只是他连自己是能否活着走出这片尸地都不清楚,又哪里顾得了别的。
不过,没多久……
赵苏阳看着手中拎着的小东西,罢了,遇到饿狼恶犬的时候把孩子丢出去,也许还能给自己争取一些逃命时间。
赵苏阳这样想着,随手从脚边的尸体上撕下一块裹尸布给孩子裹了两道,然后用布条在腰间打了个结,把孩子固定在背上。
孩子是赵苏阳从一个举着铁锹的大汉手下捡来的,那汉子本欲用铁锹铡死孩子,却没想一阵风动草响,抬头便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影蹲在草窟里,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眼睛忽闪忽闪,大汉只当是野狗,谁知月光幽幽晃过,他才看清,那草里蹲着的哪里是野狗?
“鬼啊!”
于是大汉尿了裤子,没了命似的疯叫着跑了,孩子让赵苏阳捡了。
此时天还没亮,天上半颗亮光也瞧不见,只有半丝晕乎乎的月光。
不过既是有乱坟堆子,附近必少不了村子。
果然,走了没多久,赵苏阳就瞧见了不远处藏在黑夜里几点豆大的灯火。
赵苏阳一觉起来,就看到满目的眼睛,大的小的,圆的扁的三角的。
“醒了,醒了,师傅,这小孩儿醒了。”一个瘦精精的男孩在赵苏阳睁眼的那刻兴奋地叫起来。
那边躺椅子上正欲睡上一溜回笼的大汉听得小子这一番叫嚷,顿时怒目圆睁,手里的藤条啪啪几下抽得青石板地面都快裂了,“鬼喊鬼吼什么,不练功了?啊?”
瘦小子脖子一缩,不敢再吱声,同一群小子乖乖跑堂屋里吊腿去了。
赵苏阳被那嗓门一震,哪还来得什么睡意,早醒得清清儿的了。他转头看了一眼那个黑汉,对方身形魁梧,长得一副熊腰虎背,发怒之时,一双眼睛有铜铃那么大。
赵苏阳原先以为那黑汉是个光头,结果没想却又看到后边一条黑漆漆的辫子,这下赵苏阳有些懵了,他这是穿哪儿来了?
黑汉躺椅子上,一手扇着蒲扇,两眼睛看着地上不知在想什么的脏脸孩子,“乱葬岗来的?”
赵苏阳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就抬头看着黑汉。
黑汉从衣袖里抖出一块布条来,慢悠悠地念着,“苏倾池,庚辰年丁亥月丁丑日辛丑时。”
黑汉转头看了眼赵苏阳,问,“想不想跟我学戏?”
赵苏阳心思一转,已经明白对方念的是自己这副身子的生辰八字,不过庚辰年,大辫子……莫非现在是清朝年间?
“问你话呢,哑巴啦?”那头黑汉早已等得不耐,一巴掌把桌上的茶杯拍得跳起来。
赵苏阳收了心思,从地上站起来,声音未脱稚气,“跟你学戏有什么好处?”
黑汉倒是没料到这孩子竟能这样平静,不由动了动粗狂的眉毛,“供你吃住,如何?”
“跟我一道的奶娃娃呢?”
黑汉掸掸裤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同我学戏,我自然留他。”
赵苏阳沉默半晌,他从乱葬岗一路摸到这个村子,这村子里就属这家院子最大,眼前这黑汉虽粗狂凶悍,但看对方衣着模样,知道他也有些家底,便点头,“好,我跟你学戏。”
“好!”黑汉爽朗地笑起来,走过来大手往赵苏阳肩上一拍,“按了手印,你就是我王富贵的徒弟了。”
黑汉找人拿了一张契约来,“年四岁,情愿投王富贵名下为徒,学习梨园十年为满。言明四方生理,任凭师傅代行,十年之内,所进银钱俱归师傅收用。倘有天灾人祸,车惊马炸,伤死病亡,投河觅井,各由天命。有私自逃学,顽劣不服,打死无论。”
学戏十年,他也不过十四,赵苏阳当下沾了泥印在纸上按下一个半圆纹印。
学戏,自然是每日摸爬滚打,吊嗓子连声儿,一天都不能落下,这样儿的日子说不苦不累是假,但是弓,弩,枪,刀,剑,矛,盾,斧,缏,苏倾池都学了个精,也亏得他这副身子伶俐,少挨了不少打,不然苏倾池早跑了。
每日天蒙蒙亮,黑汉便带着他们去村外的山头芦苇荡一字排开,叉腰练嗓子,留师娘一个带着苏倾池捡来的孩子看门。
唱念做打之中,打只是基础,也就是所谓的底儿,底儿厚实了,黑汉就开始教他们唱做功架。
三年过去,戏班的小子们就面临分行,苏倾池的毯子功和把子功都不错,嗓音音线也可刚可柔,无论唱腔还是念白,师兄弟几个中间都是拔尖儿的,若是让苏倾池自己选,生旦净丑之中,他自是愿意做生。
可黑汉和师娘偏偏挑了他做旦。
黑汉说“眼为情苗,心为欲种”,每日省了苏倾池的腿脚功夫,却逼着他练眼,练身段儿。
滩兰花指、绕腕花儿、练水袖功。
苏倾池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