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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畔放灯处本就有不少人,赵佺和子瑜均是气宁不凡,早有人悄悄望过来。这下又飞来了白鹤疏影,更是一瞬间聚集了无数热忱的眼神。
而赵佺似乎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有碍观瞻,还是甩着湿漉漉的长发在他身上蹭个不停。水溃洇湿了僧袍,丝丝缕缕的凉意,紧紧环抱住身体的双臂中却又透过来温热的人体温度。白鹤见主人耍无赖,也不甘落后地凑过来蹭啊蹭。
……这一主一仆,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围观诸人中已经传来此起彼伏的窃笑声,子瑜不敢想象附近有没有认得自己的云山寺僧人……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下一刻,子瑜低眉敛目,默运真气:「金、刚、伏、魔、珠!」
霎时间围观诸人只见ru白佛光中紫色流星闪过,「扑通」一声巨响,远处的河面上激起好大一朵水花,又有重物砰然落水啦。各色河灯受此一阻,旋转着漂开,月影细碎,波光粼粼,片刻后又被淙淙水流冲远了……
白鹤也受了惊吓,拍拍翅膀飞上半空,几根素羽飘飘荡荡落了下来。子瑜拈起一根夹在指间,忽然想到那家伙常常爱这么做,还有意无意拿羽毛拂过浅色檀唇,凤眸乜抖,似笑非笑,惊心动魄的艳魅……
身畔凉风阵阵,江心月影清澈如水。唇办上那点温润的触感,其实早就随风而逝。他却情不自禁,伸指抚上。
风吹幡动,到底是风动?还是幡动?
……既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
悄悄悸动了的,是人的心啊。
「苦谛云何?谓有情生及生所依处。即有情世间器世间。如是若有情世间若器世间。业烦恼力所生故。」喃喃念诵起经文,子瑜心中忧思不绝。
《大乘阿毗达磨杂集论卷》中说,有情皆苦,而且,爱欲之心是一切烦恼业力的根源。爱欲使人愚蔽,难免翳目障心,如果他身陷其中,又如何能明心见性,得证禅心?
当年,他以定慧双修的通达之身,取得清净禅心圣居士的称号,却始终未曾等到恩师允可,正式剃度出家。一统禅宗五家七派本是恩师一生的心愿,为何,却不让他这个继承了恩师衣钵的得意弟子替他完成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凡根未净的缘故?
…而且,赵佺躲闪的言辞中透露出的些微信息……当日,他自称收手不及,才会出招波及张凌,累他重伤。眼下看来,竟像是有意为之?
——为什么,他想杀了那少年?
那双似笑非笑的艳煞凤眸中,到底隐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心机?
第三章笙歇酬唱
清晨,云山寺的后院,晨岛啼啭,庭中兰草清幽,卵形的草叶上一夜过来凝了许多露珠,映着熹微天光,越发显得晶莹剔透。
神清气爽的好天气。
子瑜心情极好地拆开密封好的茶匣。这是上天竺寺的住持大师特意托人送他的白云茶,千金难求的谷雨贡茶。茶中绝品,以色白为上,翠绿者等而下之。而白云茶冲点之后,汤沫如湖上积雪,似琼花绽放,不愧白云之名。嗅一口香气,更是异香馥郁,袅绕不绝。
端起杯子深嗅一口香气,子瑜还没舍得喝上一口,有客来访——
也不能说是客,来者正是云山寺的方丈灵觉禅师,他寄宿的东家。老和尚须眉俱白,笑嘻嘻的样子像个老寿星,例行见礼之后,立刻大马金刀自动自发地坐在了石桌边。
「居士好雅兴,在品茶啊。」老和尚笑得和蔼。
子瑜脑门上挂下一排黑线别装了,谁不知道你是掐着时辰过来蹭茶暍的……
虽然万分肉痛,逼近自己还待在人家的地盘,子瑜只得替方丈斟上一盏。
灵觉禅师一张老脸顿时笑得像块风干的橘子皮,闭目轻呷一口,表情万分沉醉。忽地,他注意到手中的茶盏,惊道:「啊,居士,这难道是龙泉哥窑的青瓷?」
子瑜笑道:「哈,正是。」
灵觉讶然:「以老衲看来,这套青瓷古朴雅致,纹饰独特,瞧来倒像是御用贡物?」
子瑜想到赵佺盛情拳拳托人送来这套青瓷的情状,不由又是微微一笑:「这是一个朋友送我的。」
「……难道是犹龙派的太华侯?」灵觉皱眉。
子瑜忽然有不妙的预感。
果然,老和尚一改慈爱面目,开始喷着口水数落道门的不是。平心而论,这并非老和尚的不是,实在是苦大仇深,怨念深重。原来,北宋曾经出了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皇帝宋徽宗。他在位时狂热地崇道,并不断废佛,甚至干出了一件令人叹为观止的蠢事——
历代废佛崇道的皇帝不是没有,但从没哪一个像宋徽宗那样,下了一道改佛为道的荒谬诏令。他下令将全国的佛寺改为宫,院为观,佛像赐天尊服,甚至改佛为「大觉金仙」、菩萨为仙人、大士,改僧人为德士……这样的废佛只是在名称上换个说法,形同儿戏,荒唐可笑,更令许多德高望重的佛门大德以死抗冲,一年后终于不了了之。但是经过此事,佛门和道家的矛盾被无限地加深了。一提到当年佛门的窝囊惨状,老一辈僧人都会义愤填膺,怒不可遏。灵觉禅师无疑就是其中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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