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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范,公司走不到今天。”
即使透过电话,也有一种无形而跋扈的压力迎面迫来,将我剩下的话都堵在嘴边。
这个样子的穆彦,从前会令我目眩崇拜,被这张扬的霸道所吸引,现在只觉得欲言不能的窒闷和担心,分明觉察到不妥,却无能为力,只有将隐忧埋回心底。
“这样总是不好,我这就到公司,在程总没看到附件之前,是不是让徐青赶紧弥补?”我还想劝说他,既然能掩盖过去,何必非要闹僵。
“你感冒好了?”穆彦却问了全不相干的话,根本不理会我的着急。
“好了。”我无奈,知道他一贯做事不拘小节,利用制度漏洞和灰色边缘是家常便饭。那个媒体款项的明细表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车上也不便细问,何况他还是上级,怎么也轮不到我去追究。我只得问,“纪总清楚这个事吗,他怎么说?”
穆彦不耐烦,“我会处理,你不用管,这是营销部门的事。”
我哑然失语。
赶到公司,走出电梯,明晃晃的灯光令我意外,这时间本该是人去楼空的办公区却依然灯光大亮,员工区空荡荡的,总经理办公室旁边的小会议室却传来说话声。
似乎是纪远尧的声音传来,听不清说什么,语声低沉。
刚一离开医院,他的整个世界又被无休止的工作填满。
我顾不上多去想,到座位上匆忙打开文件柜,找到那份文件,将附件抽取出来。
穆彦不当回事,我却不能掉以轻心,这是一桩可大可小的麻烦,最好不要有实际把柄落在程奕手里。抽出来的明细表,被我塞进拎包里,文件重新放了回去。
刚刚放好,会议室半掩的门拉开,程奕听见外面动静,出来看了看。
“喔,是安澜。”他笑笑,回头对会议室里的人说,脸上笑容并不自然。
刚才从会议室里传出的谈话声,也不像往常的轻松,似乎有争执的迹象。
“我过来加班,下午的事情没有做完。”我笑着走到门口,编了个借口,看见会议桌旁纪远尧与穆彦的脸色,印证了心中猜想——会议室里的硝烟气息仿佛刚刚散去,纪远尧一身藏青色西装,身姿笔挺地坐在桌首,鬓角修得齐整,神采焕然,看不出丝毫病容,嘴角一丝温文笑容,仿佛与眼里尚未消散的厉色毫无关系。
穆彦阴沉着脸,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一言不发起身走了出去。
我愕然,看了看沉默的程奕,又望向纪远尧。
他摘下眼镜,低头揉了揉眉心,对程奕说,“我们继续。”
程奕点头。
会议桌上摊放着几份文件,有细细密密字样,像是资金计划之类,我扫了一眼,顺势插话,“要不要给你们送杯咖啡,提提神?”
程奕笑笑,“好,浓一点,谢谢。”
纪远尧抬眼,“我不用了,你去忙吧,事情做完早点回去。”
我望着他,“给你泡杯茶?”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疲惫而温暖的笑容,“好。”
这一刻,他们看上去都像是谦谦君子,不动喜怒。
我到茶水间,抬头就看见了穆彦站在窗边抽烟。
他头也不回,烟在指间燃着,不知为了什么事,竟在纪远尧面前摆出这样的脸色。
我默不作声地倒了一杯温水,给他放在手边,“那份附件我取走了,如果程总问起,我会说是我疏忽,忘了存档。”
他回头,目光隐在灯光的阴影里,猝然一笑,“你在帮我?”
“你这样想?”我低头搅动咖啡。
“你的意思是,我又孔雀了?”穆彦自嘲地笑笑。
“我只是记得你的一句话。”我平静地说,“你说过,不管面临什么,我们这个团队,都是同舟共济的一个整体。”
二十八章(下)
大雨从早晨下到现在,航班延迟了一个多小时才落地。
纪远尧亲自来接机,随同的只有我与苏雯,这安排颇有心思。
程奕是邱先生亲自挑进来的人,照说应该来,但纪远尧淡化了这一层亲疏关系,也是变相回避了程穆二人的尴尬;他亲自前来,给了邱先生足够的尊重礼遇;我和苏雯,在这时候显出女性的性别优势,起着亲和作用,可以缓和某种意义上的尖锐关系。
和邱先生一起来的,还有amanda与一位财务分析官。
一行三人出现在我们眼中,穿着风衣的邱先生,身形比我记忆中更胖了一些,头发也秃得更明显了,笑起来皱纹松弛。纪远尧风度翩翩地迎上去,两人含笑握手,彼此寒暄问候,一派兄友弟恭。邱先生中年臃肿的体态,站在高挑挺拔的纪远尧面前,格外显出衰老的无情。
这两人截然不同的状态对比,给我留下强烈印象。
一个已在下坡路,一个正在最黄金的时期。
苏雯陪同邱先生和纪远尧在前面的车上,我陪amanda他们乘后一部车,一路上尽量不冷场地说说笑笑,聊聊气候冷暖,聊起机舱的干燥,聊起皮肤的补水。amanda笑着抱怨皮肤干燥的时候,也流露十足女人味……我有点诧异,以前怎么会一见她就怕呢,抛开职务之别,再厉害的上司也是普通人而已。
同来的财务分析官evan是第一次见到,普通话说不流利,时而夹杂英文和广东话,戴副黑框眼镜,外表斯文,细长鼻尖给人异常敏感的印象。
邱先生带来这样一个人,来意目的,让我无法往乐观处想。
那份被我抽走的费用申请明细表,乍一看没有任何问题,调出审批件核对才发觉,这笔媒体经费与审批时所列用途不符,财务审核时只关注数目,并不清楚各个用途实际支付是多少,只要最终数额能对上就万事大吉。
如果没有明细表,谁也不会发现其中问题,但程奕突然提出要看用途明细,这让企划部毫无准备。我猜想,徐青当时拿给他看的,一定不是现在这份。
不知徐青做了什么处理,瞒过程奕的眼睛,却无法通过财务的核查,所以他需要换回那份表格,重新拿出一份专门应付财务的数字。
显然,企划部门在掩饰什么。
我想到,或许有一笔数目不小的资金,用在了明帐过不去的地方,只好拆分成一小笔一小笔,不着痕迹地融入整个营销账目——这种方式,我不陌生,穆彦曾不止一次用这法子处理过有问题的费用。
他总是肆无忌惮,对非常规手段的运用别有心得,像武侠小说里的怪剑客,似正非正,似邪非邪。可现实社会,不是武侠世界,没有快意恩仇和纵横江湖,只有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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