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入河口（1/1）

黎明前的南交州海面，一艘千斛大船冲破迷雾，不，不止一艘，两艘，三艘......并非全是千斛级别的大船，尾后随着的都是五百斛、三百斛船只，远远望去，这是一支海上常见的远洋船队。

近看，这些船只和普通商船又有所不同，先不提船身刀斧劈砍的痕迹，单是两厢棹孔，弩窗矛穴，前突尖楫，足见此乃武装商船，甚至有可能是水军战船退役后改装的武装商船，否则何必搭配冲突敌船的尖楫。

武装商船甲板上，踏步响声渐起渐大，一批又一批持刀的身影晃动，齐刷刷望向岸边，海盗们知道这趟不同以往抢夺商船，出发前已被告知可以尽情烧杀劫掠。

兴奋归兴奋，没有什么人敢闹出声，海盗们都望着船头那道身影。大当家海猴子，身躯算不上魁梧、强壮，不靠粗蛮来压服众海盗，可是被他投到海里喂海狼的海盗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包括他的前任首领，是个阴狠角色。

“大当家，前面就是入河口了。”

“靠岸，搭板！”海猴子摆手下令道，受河道通航条件限制，千斛大船难以航行直达阳遂县码头，因此几艘千斛大船留在入河口附近，各船留下一队水手看船，其他海盗随着直扑阳遂县。

海猴子行事风格和他的外表相同，按照往常规矩先行派出人手打探消息，也顺便踩点勘察，摸清楚哪里更方便先行动手。

孰料，海盗探子传回来一个消息：官府重修阳遂县衙门，竟然在火烧塌院下方发现此前林邑人搜刮的财宝，因此征调周围村落人手大举开挖。

就在昨天，入河口附近的一个沿海村落征到的三百余男女老幼被衙门兵丁统一领着前往阳遂县。

“军侯，想必没有坐过这么久的海船，脸色不太好，要不先休息一晚，这份差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海猴子挤出几丝笑容，对着旁边的男子道，难得的好态度，谁叫旁边男子姓陆。

“不必了，先把家主交代的事情办了才是最为重要的。”陆军侯淡淡说道，并非就海猴子派出探子侦查，因此林邑人财宝的事情早已传入他的耳中。

在这位陆军侯看来，林邑人财宝的事情十之bā • jiǔ不假，因为林邑人当初确实把搜刮的大批财物转至阳遂县，阳遂县内也真真发生过大火。

对于海猴子的小算盘，陆军侯一眼就能瞧出猫腻，海猴子绝对不敢一人吞下这批财宝，可是暗中吃掉一部分是必然的，若是没有自己在旁，吃掉的这部分不知有多少。

海猴子嘿嘿一笑，似乎浑不在意，转身时脸庞却浮现一抹阴沉之色。这些年来，自己给陆氏当狗，浪花刀口舔血，光是在交州北海域就不知道遭受过多少次贺家船队追捕，还是连口肉汤都不让自己喝。

拿这次劫掠九德郡来说，收获的七成都要上交陆氏，剩下的三成才是海猴子的，可并非全部落入海猴子口袋，还得拿出一部分分给兄弟们，否则谁还愿跟着海猴子卖命。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交州海面，陆氏拳头最硬，除非海猴子不打算在交州海面讨生活了。

虽然这些年，海猴子私下扣留，藏着掖着，攒下了一份不小的家底，就算日后不做“无本生意”了，也能稳稳妥妥的做个富家翁，但是陆氏不会放走这条听话的狗，而贪婪的海猴子想要的更多。

大船靠岸停泊，船间搭板过人，陆军侯脸色平静，心中暗暗惊讶，传闻海猴子近两年在交州北海域的凶名渐响，混出好大名声，原本以为是吓破胆的商贩以讹传讹，或者贺家船队力量太弱，让海猴子屡屡得手，逃之夭夭。

过船迅速，如履平地，仿若船帆平展收缩，陆军侯将眼前海盗和陆氏水军对比，发现竟是不相上下的结果，甚至这些常年刀口舔血的海盗，举手投足间隐约散发一股凶狠气势。

海猴子只有千余人手，连陆氏水军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可是一旦任其坐大，给多几年时间，说不定反噬其主，特别当陆军侯看到海猴子周围那队身披精良皮甲的海盗，这种感觉更为浓烈。

海猴子的武器多是来源于陆氏淘汰的军中旧货，对比其他小打小闹的海盗，称得上利刃尖矛，却比不上陆氏正规兵马的装备。

因此，陆军侯十分清楚地知道那队海盗装备的精良皮甲绝对不可能出自陆氏，要么是海猴子偷偷在战利品扣下来，要么是海猴子找到其他武器供应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削弱陆氏掌控的不利因素。

几条千斛大船全部靠岸停泊，此外还留下一百名水手看管船只，海猴子率领大部分海盗和船只进入内河，沿河直上，杀向阳遂县。

留下百名水手，海猴子的人马减少了，可是杀向阳遂县的总人数没有减少，反而增多，陆军侯可不是单枪匹马上船的，随行的还有两百陆氏兵丁，原本是用在搜索失踪工匠，可是发现阳遂县财宝的踪迹后，肯定还有其他用途。

尽管到了这种时候，无论九德郡是否知晓海猴子的袭击迹象，海猴子都是要继续袭击的，可是瞒一时是一时，拖一会是一会，没有必要由于对入河口附近村落劫掠而败露踪迹。

何况，一旦阳遂县知道入河口附近出现大批海盗，说不定立刻转移挖出来的财宝，要知道那些官僚可是怕死的要命，海猴子可不想埋头苦挖，看看有没有残羹剩饭，

就在海盗们兴奋地驾船，准备大发一笔横财时，距离入河口一里处的丘陵，探子睁大眼睛，数了三遍留在海岸和进入内河的船只，确认无误，回身对着远处丛林，踩着节奏，一前一后地发出两种怪异的禽鸟声。

几乎禽鸟声刚落，完全挡住视线的远处丛林另一边，几个大灯笼挂起来，光亮照不出多远，可是足以让远处的人儿依稀辨别出来有几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