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小路场合>(五)(1/2)
<绫小路场合>(五)麦高芬
有些人天生带有冒险的本质,他们不惧踩在细长的钢丝上表演,不惧下一秒坠入悬崖粉身碎骨,疯狂刺激得像是在赌局上倾家荡产也要一赌到底的赌徒。而我并不是这类型的人,却做了类似的事。
我看到绫野调整呼吸喝光一杯水后,背过身,头也不回地把杯子砸向距离十米远的垃圾桶。这种若是经常关注trickshot的人,会觉得很熟悉。trickshot在篮球术语上又称为特技球,现在多用于网络视频tag——在别人认为不可能发生的情况下击中或者投进一个目标物,常见的有笔扔进十米外的笔筒之类的吸睛视频。
她并不像在篮球场投三分空心球那样高高抛起直接落在正中央,而是砸在垃圾桶的边上。就像是被设计好的一样,撞在边缘上弹起,但是又因为剧烈的冲击弹起的瞬间玻璃杯在半空碎裂,尽数掉在垃圾桶中央。如果想象不到这个画面的话,试着想有一团纸里面包着无数玻璃碎片,撞在垃圾桶上的瞬间,纸团封口被撞开打开,无数玻璃碎从纸团里跳出来,然后跟着重力直坠到垃圾桶里。这神乎其技让旁边的服务员看得目瞪口呆。
然而我却没有同样的心情,我几乎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心也跟着下沉。我当下立刻明白我踩到四宫绫夜的雷点。
这件事说来话长,在这里先说明四宫绫夜这个名字。绫野光希是四宫绫夜的化名。我知道这件事其实有一半是推测出来的,因为绫野喝醉酒接通电话的时候旁边的女生明确地喊她为“绫夜小姐”,虽然不过是一秒,但是我记下来了。
四宫绫夜是一个有名的人,因为她的家世,因为她获得世界级的荣誉,也因为她那件赫赫有名的霸凌事件。这件事情曾经作为在whiteroom里作为危机公关的课题讨论过,不管从哪个角度上看,都觉得哪怕这个四宫蠢得脑袋空无一物,她家庭势力都会在事件爆出来的时候彻底将这件事抹平消除干净,但是奇怪的是,这件事并没有在越演越烈之前处理干净,直到把人告到了法庭上,以金钱为协商条件才把事件落下帷幕。
当时,我第一个反应是东京风头正盛的“心之怪盗团”——他们标榜着要让腐败的大人洗心革面发起各种噱头十足的盗窃案件。虽然没有任何实物丢失,但是他们的目标人物都会突然承认自己的罪行。而且,四宫绫夜的名字也赫然在心之怪盗团的相关的论坛上。有人说,论坛上出现的名字也会是心之怪盗团的处理目标。所以没有相关的预告函也不奇怪。但是这个有无预告函,和霸凌以及上论坛这两件事撞在一起的时间差,可以代表着两种天差地别的结果——
可以是,心之怪盗团让四宫绫夜悔过,所以她愿意将自己的行为昭告天下,主动推进法庭事件的结束。
也可以是,四宫绫夜自己主动推进的,否则她家里不会毫无动作。
实话说,后者这个,我一想到,我就觉得这个人恐怕不是疯了吧,拿自己一生和家族的声誉去推进这件事。所以我立刻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此外,我相信心之怪盗团。哪怕他们的行为神秘又如小说般荒诞离奇。我还会相信的理由是因为我知道他们和里世界的存在,甚至操作方法也清楚。
我没有进去过传闻中的里世界,有些人称之为“魔宫”,但是我听说过。我父亲的政治盟友便是当时东京一系列利用“魔宫”使其精神失常的意外事件——肇事者会无故失心疯,狂暴化,造成社会混乱的始作俑者狮童正义。狮童正义是非常出名的政治家,曾有“日本良心”的称号,在首相竞选的时候几乎赢得了全日本民众的支持。他主导了一切混乱,最后像是无数“正义必胜”的童话故事一样,他被心之怪盗团打败。于是和狮童正义绑定的我父亲也遭到了政务经济等各方面的审查,并且被迫离开政治第一线。
也正是这件事,我从无人道的教育机构whiteroom被解放出来。因为是亲子身份,再加上我并没有在着风口浪尖时刻恶意推我父亲一把,所以这个小小的主观动作就换得了我父亲对我的信任。他确信我依旧会像在whiteroom那样永远服从他,从内心深处都在服从他。所以他没有把我彻底囚禁,甚至将我临时摧毁,而是把我安置在一处别墅,由名为松雄的中年人委托管理,并且在他筹备着如何东山再起的漫长一年中毫无过问。这就是我为什么可以轻松来到目前学校就读的原因。
其实在心之怪盗团开始活跃在社会舞台时,我就觉得心之怪盗团很好用。
whiteroom早期的教育模式都是填鸭式的,但从我十岁开始,我就正式接触社会的各种事件,进行战略性地模拟如何扮演事件的各种角色,同时进行推进事件以及作为对手如何解决事件,类似于棋盘上的自我博弈,只是这里用的是现实事件。狮童先生欣赏我的能力,曾经称我为【人形计算机处理器】,似乎从我出生开始,就没有人把我当做人。
心之怪盗团刚好和狮童先生有关。于是我建议狮童先生派人卧底在心之怪盗团,进而影响甚至控制他们的行动纲领。我认为我可以有绝对的成功率。因为他能派出的卧底再聪明也只是高中生,只要被抓住了突破口,就能够顺藤摸瓜抓住狮童先生。狮童先生失败了,也意味着我父亲会跟着失败。但反过来,如果,心之怪盗团失败,也只能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我可以借此赢得成为首相的狮童先生更多的信任,让他主动要求我父亲让我出whiteroom协助他。
事后,如我所愿,我成功从whiteroom出来。
终于,我获得了有限的自由。
自由,对我来说的重要性,就像是在追求【成为人】的本质,就像是昆虫具有趋光性,飞蛾哪怕见到火光也要扑上去。我想摆脱工具人的身份,就不会放弃对自由的追求,除非我不需要了。绫野对这种话题从来都不感兴趣,我觉得这是因为她获得了太多自由的原因。然而,我又总是和她说这些话,看她无可奈何地看着我,然后全部听完。
她说,我一定是一个人待太久了,所以内心思想才会这么丰富。因为一个人的时候,只会和自己对话,久而久之,自己的想法就会很多。
绫野不是那种同情心泛滥的烂好人,所以我每次都会得到无情的外号,然后又自然而然地转移了新的调动气氛的话题。
老实说,我也不需要一个充满母性和关怀的人来同情我,这只会加深我对原来生活的记忆,仿佛被人贴上了标签。也许,这也是我不愿意被人知道我过去的原因之一——被擅自贴标签。就像是有些老人坐上公交也不愿意坐让座的位子一样,他们不服老,我不服我是一个悲惨的人。我顶多只承认我的生活是空白而已。
话说远了,回过头来。
若是绫野光希是四宫绫夜的话,我居然莫名其妙地相信她会做这种事,因为这件事里面的受害者是她从小到大的朋友。她对朋友有异常的容忍度,我称之为病态。而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受害者恐怕也有自导自演的成分在,否则以绫野光希的手段,不会摆不平这些事。绫野光希一直在等“受害者”什么时候停止对自己的考验。
我想起绫野有一天跟我讲的乌龟的故事。
当时我问她,如果她是那只等待朋友回来一起吃泡面的乌龟,她会怎么做。
绫野说,也许会等得心焦,也许会等得痛苦,但是已经约定好的事情,她会等到朋友回来。
实话说,我对绫野的朋友概念不是很清楚。在我看来,她的朋友很多,如果她愿意,她可以整个年级都收为自己的朋友圈。难道每个人都可以列入范围内吗?显然不是的。我打算之后想办法问。
知道四宫绫夜这个名字后,我立刻盯上的是她的朋友天海桔梗。天海桔梗的资料很少,再加上当初爆出霸凌事件时都是用化名,只有少部分人知道她的信息。在学校的时候,我用绫野留下来的翻墙软件和松雄先生先取得了联系,让他调查天海桔梗。松雄先生并不是普通的执事,否则他也不能在我父亲眼皮底下,瞒天过海把我送到现在的学校。此外,他有另一个优点——丰富的感性,不然他也不会把我当做自己的儿子来看待。
“为什么要调查天海桔梗?”松雄先生似乎很惊讶我提起一个陌生的名字。
“我对她感兴趣。”
松雄反应很快,自己就给出了答案。天海桔梗是和四宫绫夜是绑定在一起的名字。但对于一般人来说,值得调查的不是受害人天海桔梗本人,而是四宫绫夜以前还做了什么恶事。可现在情况反过来的话——
“因为四宫绫夜吗?少爷见过她本人?她现在怎么样?”
松雄喜欢看射击比赛,可以说是四宫绫夜的粉丝,对她的印象是性格骄傲直爽,有着宝石般笑容的漂亮女孩。虽然对霸凌事件并不相信,但是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他也希望说四宫可以早点走出阴影。
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和她相处可以发现,她喜欢开玩笑,性格跳脱,非常会注意说话者心情,明显具有社交型人格。她知识面很广,兴趣广泛,而且很会接话。我无论说什么她都能接上来,但是得看她心情。若是霸凌事件没有发生,她大概是活跃在世界舞台上的运动明星或者贵族学校的领袖者。但她现在很安静,在轮船上一个人待着的时间远比和别人交流的时间要长上数倍,有时候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样。
松雄先生没有得到我的回应,却像是得到答案一样提前结束了对话,并且当晚把资料给我了。他动用了父亲那边的资源,把天海桔梗查得仔仔细细。
天海桔梗,出身自中产阶级,父亲是国家队退休的选手,没有得过任何奖牌,在四宫产业链下一家高级运动俱乐部当任普通员工。因为桔梗得到四宫绫夜的喜欢,其父一夜成为俱乐部的经理,而她六岁开始就和四宫绫夜享受同样的富家小姐的待遇,吃穿用度,上的学校也是有着“一门第,而是钱”价值观的超级贵族学校。霸凌事件结束之后,天海一家打算移民去加拿大,但是父亲因为偷税漏税问题,被国税局审计到现在,财产冻结,现在有钱也没有办法用。桔梗本人则在公办学校读书,成绩不高,但是因为多才多艺,相貌妍丽,笑容明亮,加上有被人霸凌过的悲惨事迹,还一直扬言四宫家到现在还没有放过她家,成功地扮演着坚强又惹人怜爱的角色。现在在学校当任风纪委员,颇有人气。但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她很多性格特点都在模仿四宫绫夜,人也颇有心机。
老实说,这是人生第一次我觉得人很恶心。
要是四宫家愿意,这个天海家估计早被整死了,但是显然四宫她还没有做出任何决定。我觉得我需要和她好好谈谈,大概是过了很久之后,我才发现我第一次这么多管闲事。
我出校的当天晚上才遇到绫野,见她穿着浴衣才后知后觉那是七夕祭。她平时都是素颜,但她那天化了妆,和她姐姐坐在车子里,言笑晏晏,是我从来都没见过的样子。我才看到她,不知道为什么就从她眼神里读出她不想看到我的心情,一瞬间感觉我心情变得有点古怪——心一下子坠落谷底的感觉。就是早期我和她不熟的时候,她都没有对自己露出这种表情。于是,早坂和白银前辈邀我去一起去的时候,我下意识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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