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逢雨(二)(2/2)
“长远?我能长远到哪里去?”怀瑾心头一沉,她这样的人,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长远。
“小小年纪,别总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怎么不能长远?”小医圣抬眼看看怀瑾,“不对呀,今儿不是我心情不好吗?不是应该你来安慰安慰我吗?这怎么还调过来了?”
“你也没说你为什么心情不好,怎么安慰你?”怀瑾也学他哼了一声,酒这东西,说糟糕也糟糕,说好有时候也挺好的,至少喝点下去,心跳的速度上来了,整个人感觉终于暖和点了,“我想想,你是因为女儿红生的气,你这破药庐,肯定藏不了小姑娘,难道是因为你心仪的姑娘嫁人了?”
“现在让你滚出去,来不来得及?”这回小医圣没炸毛,倒是嗤笑出声,“我心仪的姑娘,她敢嫁给别人?她嫁一次,我毒死那奸夫一次。”
“真是……”怀瑾惊讶的上下打量了小医圣一会,“男人的心上来劲儿也挺歹毒的。”
“滚蛋!”小医圣骂了一句,又干一碗酒,眼睛盯着烛火看了一阵子,忽然说,“今儿被你这么一搅合,觉是睡不着了,给你讲个故事啊?”
当然,他也并不要怀瑾的回答,而是自顾自的开了头。“从前,有两家人,他们关系很要好,巧了,同一个月,两家的夫人都生了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烂俗!娃娃亲吗?”怀瑾撇撇嘴,“你这故事,和说书的比差远了,一点不难猜。”
“你知道什么?”小医圣也不理她,继续说,“定娃娃亲就烂俗吗?他们确实定了娃娃亲,约定女孩及笄之年,男孩就来迎娶。可是女孩等啊等,从十五岁等到了二十岁,却始终没能等到男孩前来迎娶。”
“女孩的家人知道,等不到了,如果男方要遵守诺言,根本不会一拖这么多年,就劝女孩嫁人,可女孩不愿意,哪怕她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这个男孩,可是她从懂事起,就把自己当成那个男孩的妻子,这么多年,等待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迂腐!”怀瑾转着手边的酒碗,“这世上,男人最不值得等待,何况是这种连面都没见过的男人,也不知道是扁是圆。”
“没错,很多男人确实不值得等待,比如你爹。”小医圣冷笑,刺了怀瑾一句。
“知道的不少啊!”虽然被嘲讽,但人家说的是事实,怀瑾也不以为杵,“不打断你,继续!”
“女孩坚决不嫁,她的爹娘也无可奈何,只是没想到,有些事终究身不由己。”小医圣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加上□□覆脸,如果不是面对面坐着,怀瑾都疑心他是拿到了一本新书,在对着自己照本宣科,无感情的复读,“她去寺庙里给那个无缘人烧香祈福,却遇上了一个位高权重的人,还被那人一眼看中。那个人的权势,女孩家无力抗衡,只能认下亲事。女孩本来要以死明志,可是族里上下百十口人跪在她的门外哭求,她知道自己一死容易,可这一院子的亲人,也都活不了了,只能含泪应下婚事。”
“他们的婚期很快就到了,女孩每天如同木偶一样,任由家人摆布,让试嫁衣就试嫁衣,让选首饰就选首饰,最后,她只提出一个要求,就是挖出她当初出生时埋下的女儿红,给她那无缘的夫家送去一坛。”小医圣说,“这个故事好听吗?”
“难听得要命。”怀瑾趴在桌子上,仔细看看小医圣,“女儿红在你手里,你不会就是那个毁了诺言的夫家吧?”想想又说,“可是,你为什么不娶那姑娘呢?不嫁女儿,全族人性命不保?你那情敌是谁呀,这么厉害?”
“我有一坛女儿红,这就是我的故事吗?笑话!”小医圣白了怀瑾一眼,“都说你挺聪明的,我是一点没看出来啊。”
“平时看你风一阵雨一阵,还觉得你这个人挺快意恩仇的,我也没看出来,遇到正经事,你这么怂。”怀瑾冷笑出声,一拍桌子,“你要还惦记着这姑娘,躲在山里天天喝酒算什么,走,带我去,哪怕是太子抢了你的女人,我也给你抢回来。”
“哈哈哈哈哈——”小医圣盯着怀瑾看了良久,忽然哈哈大笑,笑到后来,整个仰在竹榻上,几乎翻身打滚,笑声初时含着嘲讽,后来似乎开心,到了最后,却隐含哽咽。
“别人是长歌当哭,你是长笑当哭吗?”怀瑾被他笑得忍不住捂了捂耳朵。
“不笑了,不笑了!”小医圣双手捂脸,好一会才翻身坐起,□□之下的表情没人能看得到,声音倒是和平时无二,“我这人,看人从来不走眼,在我心里,始终当你是朋友,够义气。可惜,这坛酒辗转了数年才到了我的手上,如今嘛,她的孩子怕是也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