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出征(四)(1/2)
与大军在襄州汇合,已是十几日之后,这期间,怀瑾体会到了突破极限的感觉:就是疲累到了极点,几乎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人形口袋里装的一副骨架,拎着这个口袋的一角,轻轻一抖,这幅骨架就能散落一地。然后,在某个清晨,经历了几次大腿小腿相继抽筋之后,这份疲累忽然就消退了,整个人轻盈得像朵云彩,骑在马背上的感觉,好像在天上飞。
“我也想早点在天上飞。”休息的时候,她把这种感觉描述给逐风、逐电,逐风还好,逐电几乎哭了,天知道这些天是过得什么日子,他简直每天在马背上都痛不欲生,可是每次看到宋明那个草包都没掉队,他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有些受不了了这件事。
“再忍忍吧,与大军汇合之后,那些都是步兵,就不用这么赶路了,”逐风安慰逐电,“再坚持几天。”
逐电当时想,也对,步兵一日脚程有限,再使劲能走多远?可不就能好好歇歇了?只是后来他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更痛苦的路程还在后面。这不,田进在襄州整军,怀瑾被编入中军,只整修了两日,便开拔入蜀,剑指夔州。
昔年蜀军在此据天险以守,去岁虽已为东齐大军所破,不过刘全金叛乱,他的兴国军如今重新占领了巴蜀大部分地方,加上流寇盘踞,要进夔州,首先便要再破巫山。
蜀地群山环绕,很多山岭陡峭根本无法通行,这一路只能登舟朔江而上。
怀瑾所在的中军,多为骑兵不识水性,弃岸登舟,几乎一小半的人出现了晕船的情况,何况江上暗礁极多,船行其间,稍微不慎就会撞上礁石,出发第三日,就有一艘船撞上了暗礁,虽然附近船只极力救援,也有二三十人转瞬被江水冲走。
“我的娘呀,公子,咱们不是来打仗的吗?这两军对垒,互相冲锋,嘁哩喀嚓的一顿砍不就行了,为啥非走水路这么折腾人啊?”逐电躺在怀瑾的舱中,已经吐无可吐,偏偏哪怕是入夜岸边停泊,这船也没有一时一刻是不摇晃的,害得他连起身都难。
“战略战策,行军路线,都是出京之前陛下早就钦定的,”怀瑾盘膝坐在床铺之上,闭着眼睛呼吸吐纳,江边的夜晚,纵使驻扎着几万大军,因为船与船之间有距离,也仍旧透着静谧,静下心细听,能听到岸边山岩上,风过的声音,也能听到江水拍打岸边礁石、船身的声音。
忽然,船上有了走动的声音,怀瑾收摄心神,只听着脚步声由远而近,竟是直奔自己这里而来,逐风一跃而起,即便是逐电,也勉力撑着身子坐起,手指扣住了刀柄。
“陈偏将在吗?”有人轻扣舱门。
“谁?”逐风看了眼怀瑾,过去拉开舱门。
“奉将军令,请陈偏将过去。”来人是个传令兵。
“这个时辰?”逐风一愣的功夫,怀瑾已经起身走到他身边,示意他留下,转而对传令兵说,“带路吧!”
田进所在的楼船停在整个船队最居中的位置,怀瑾乘小船绕过几艘战船之后,来到楼船前,早有军士放下跳板。
楼船之上,灯火通明,主舱之内,田进正背着手站在一副地图之前,身边还有几位将军,应该是在商讨些什么。
“末将陈怀瑾见过将军!”通报过后,怀瑾抱拳施礼。
“嗯,你来了,过来看看。”田进闻声侧头,看了眼怀瑾,招呼她过去。
这是蜀地的地形图,怀瑾看了几眼,就找到了如今大军所在的位置,只是不明白田进深更半夜叫她来看这个,所为何事。
又等了片刻,田进终于指着地图的一个点说,“此前据报,有叛军三千人据守此地,连月来,又召集了不少山匪,人数可能达五千之众,”说着又指了指附近的其他两个点,“这两处,也有叛军盘踞,依你之见,我们要过这巫山十二峰,该当如何走啊?”
怀瑾沉思了片刻说,“这三处首尾相顾,互成犄角之势,又占据上游,强攻折损恐怕不小,末将以为,可以先拿下将军指的第一处,一来可以切断其他两处的联系,使其首尾不能相顾,而来,此处兵力最多,若是一举攻下,对其他两处的叛军也是威慑。”
“说的不错,不知道做起来如何?”田进捻须一笑,“怎么样,年轻人,你说得很好,敢不敢亲自去一趟啊!”
惊喜来得有点太突然,怀瑾猛的抬头,看了田进一眼,抱拳应道,“末将愿往!”
“嗯,好!”田进点头,转身指向地图,“从我们这里登岸到巫山,有两百里左右的山路,都是羊肠小道,战马无法通行,只能徒步过去。我给你两千人,明晨出发,十日之内,赶到这里,届时你们埋伏山中,抢在大军在水路与叛军的水军交手之前,一举将此地拿下。切记,第一,不可误时,第二,不可误事,如果贻误战机,是要提头来见的。”
“是!”怀瑾应下。
“回去准备吧,人手今夜会给你挑选出来,每个人会随身携带十日的干粮,明日卯时,岸上集合。”田进一摆手,示意怀瑾退下。
待怀瑾下船,主舱之内诸人方才说,“将军,这样的重任,交给一个毛儿还没长齐的孩子,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此到巫山,山路难行,挑选的人手务必要功夫好些、身体强壮的,”田进却先吩咐了这件事,待众人应下,分头交代下面立即去办,方才说,“二百里山路难行,何况这个季节巴蜀多阴雨,咱们都是征战了多年的老人家了,身上多少旧伤患别人不知,自己还不知吗?不是不想把这头功给诸君,只是,我们方才入蜀地,仗还有得打,特别是到了成都附近,平原多,路好走了,功劳也不差这一点,不如让年轻人先去吃吃苦,受受累吧。”
众人一听也都笑了,只是有人不免担忧,“这个陈怀瑾,是陈侯的长子吧,这要是有个闪失,只怕回去不好交代。”
“在京中就听闻他武功不错,便是整个亲军营,也少有敌手,陛下既然把他放在军中,自然有陛下的道理,如果那么容易就有了闪失,也只能说,是他时运不济吧。”有人担忧,自然也有人要看热闹,他们这些人,大多数一辈子征战沙场,可能凭借军功,也不过混个七品的官儿做,要想恩荫子嗣,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他陈怀瑾,十五岁的弱质少年,已经有了从四品的恩荫,哪怕什么都不做,凭着他侯府嫡长子的身份,将来也能混个侯爷当当,凭什么啊?就凭会投胎吗?投胎是个技术活不假,不过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时运,走到那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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