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舞(1/2)
他视她如国之大敌,岂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许清璇摊开双手,掌心纹路粗糙,横裹成茧,她自嘲的笑了笑,这双手也曾经握马扬鞭,守卫家国。可如今再挑不起锥枪,扛不动马刀,也握不住金羽弓,更不说百步穿杨这般的佳话了。
国之大敌,曾经她是。
如今,却不再是。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终究再翻不出任何风浪,威胁不了任何朝政。无论林致近多么敬重她,也终究是毁了她。
春猎,皇家猎场,排布着数顶白色大帐,皇子、权臣,浩浩汤汤。
就像许清璇生活了十七年的西疆。
林晞若一身茜色骑马戎装,马鞭挥起,小白驹甩蹄而来,热情洋溢,朝气勃勃。陆博文看清来人之后,嘴角的笑容隐匿去几分,但也不至让旁人察觉了去。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君子之道。
这本是他为许清璇准备的骑马戎装,却是穿在了林晞若的身上。
转念一想,许清璇若是穿上绯绿色那套,如湖水般清澈通透,倒也是清新典雅,惊艳了韶华。
如此,陆博文开始期待。
可许清璇却是一身黑色骑装,宽腰带勒出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手间。而她眉间的英气,是林晞若无法参透的豪迈,那是自小在马背上驰骋,驾驭和统领的傲气。
但并非陆博文心中所望。
林致近却一眼看出,她根本力不从心。她骑着的不过是马厩里头一匹普通的棕髦黑马驹,仅是跑得快些了,她便无法操控手里的缰绳。也该是金戈铁马、气吞山河
林致近不免觉得有些胸中发堵,这一幕仿佛攻破了他内心最后一道城墙,只剩一抷柔软。这样的她,他何必一防再防?
于是,他双腿一夹,同她并辔而行,以弥补他心里的愧意。
不过宣京不比西疆,女娃懂得骑马者,不过一成,尤是些显赫勋贵家。
可那些世家姑娘,骑马不过花拳绣腿,徒有其表罢了。
放眼望去,许清璇迎风扬面,气势倒有些唬人。
今日狩猎,以皇家为主。其他勋贵家,无论马术、箭术多么卓群,谁也不会争这个头筹。
但仍可以显显威风。
丛林之间,马匹横行,猎物四蹿,上演着征服和被征服。
太子殿下一身金色铠甲,是个真正的战士。
安定亲王陆昭珩着了身黑色圆领袍,与太子殿下并步齐驱,忍冬纹蹀躞带上挂着箭囊,腰部□□,一双鹰眼冷冽的望着前方,是战士的将军。
身后跟着的都是些亲信、党羽以及随从,刀箭无眼,性命攸关,谁也不敢轻信了谁。
南北纵横,射程交叠,有心之人总能相逢。
太子陆博文及时勒马,向许清璇望去,眼底都是温柔。
林晞若却看着太子,尽是崇拜之色。
许清璇打量着陆昭珩,他果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林小公子致沐舞勺之年,眯眼拔弓,眉间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稳。
太常寺少卿萧晏笑道:“林家的好男儿都不爱笑。”
林致远拉弓就要射他,怒骂道,“他娘的杂碎,你骂谁呢?”
萧晏无处可逃啊,驾马跻在陆昭珩的身侧。
王爷淡漠道:“林公子这是想要本王的命?”
林致远吓得从马上掉下来,连连磕头,英年早逝,实在是苦了府中的一妻十二妾。
孙家女郎郡望射中了野鸡,赢得了头彩。
林致近拉弓,瞄准一只野兔,□□离弦,却发现兔腿上还插着孙家女郎的箭。他将战利物送给孙家女郎,她却双腿一夹,骄傲的离开了
像只白颈天鹅,许清璇想。
林致近挠了挠脖子,吩咐谢瑛将猎物捡起,黝黑的皮肤泛起红晕,眼里带着光。
男儿们觉着猎捕野鸡、野兔算不得什么真本事,便去寻找野猪、梅花鹿之类的。
林晞若射中了随从的马屁|股,“咯咯”的笑,没人问,若是误伤了性命该如何。
命有贵贱,她碰的不过是贱命一条。
这是许清璇被林致近废了武功后第一次拉弓,该是这前后两世六年的光景,第一次拉弓。她深呼一口气,跃跃欲试。
人人都想观摩她的箭术,不仅仅因为对美的期待,也因她来自西疆,这个传说中的游牧民族,一生都活在马背上。
她屏住呼吸,“嗖”一声,箭羽离弦,不过掉在了地上。
众人唏嘘,世家的小姐们抿着嘴笑,只有林致近知道,她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却射不出十步路。
许清璇微微一笑,不甚在意。谁又能看见她眼里一道破碎的光?
男人们对于她的昳丽,总有足够的宽容,纷纷献上自己的猎物,其中竟有一只野猪。
数猎物时,众人意外发现,林府拉弓都费劲的义女清璇竟胜了孙家女郎郡望,博了女郎中的头筹。
女郎儿纷纷不屑,心生鄙夷。
只有孙郡望对她说,“郡望佩服。”
吏部左侍郎的孙女郡望,射身校尉孙猛的亲妹妹,骑术、箭术都是宣京贵女没办法比的。
胸襟也是没办法比的。
宣帝将所获猎物分发给大家,膳食官在围场准备了一场飨宴,营火会上燃起熊熊的篝火。
明月西斜,烟雾萦绕。
饮酒吟诗,轻歌曼舞。
宣帝与臣民同乐。
这让许清璇的眼中渐渐攀升起水汽,想起幼时,西夏割据一方,东临宣国,北控大漠,马儿跑到哪,家就在哪儿,她的日子过得恣意又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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