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追忆(2/4)
她神情忽冷,扬手狠狠一砸――
哗啦!
蓝色的小陶猪摔了个粉碎。
他瞳孔猛地缩紧,双手弹动一下,刹那间像是想要去挽回,然而那只可怜的小蠢猪已经粉身碎骨,就算勉强拼好,也回不到过去的模样。
所以,他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
裴沐撇了撇嘴,鄙视道:“摆出这副模样真无聊,姜月章,你表现得就像你很在乎似的。好啦,走罢。”
他睫毛一颤,抬眼看来。
“……我的确在乎。”
哑声说完这句,他便闭了闭眼,再不看地面,快步朝前走去。
天光依旧安稳,毫无移动的迹象。
空旷的石洞里,到处是破碎的痕迹,已经看不出原貌。唯有深处一尊巨大的神像,披甲佩剑,哪怕面容和细节都已经有些磨损,也依旧不掩那昂扬的神气。
那神像实在很显眼。
裴沐不觉多看了几眼,嘀咕道:“我怎么觉得她和我长得挺像的。”
姜月章也正望着神像,神色有些茫然。
他按了按太阳穴,但眼神依旧没有摆脱那一丝恍惚之意。
总觉得……
他忽然停下:“阿沐。”
恰在这时,裴沐掌心的图腾也亮了起来。
桃花树叶虚影亮起,与地下某处相对应。
片刻之后――
地动山摇。
他们脚下的地面突然碎裂开来!
裴沐本能地就想御剑而起,但从山腹深处传来某种强大的力量,拖拽着她,叫她只能顺着往那边飞去。
她右手拿剑,目光定位到姜月章的身影上,左手就想去抓他。
但是,她才刚刚抓住他的手臂,他就借助这股力量,翻身过来,将她揽入怀中。
裴沐被他死死压在怀里。他背对那股力量,用身体为她挡住冲击。
他们飞快下落。
身边无数碎石泥块,也如暴雨倾倒。
这一幕是不是有些熟悉,是曾经发生过的情形?裴沐已经不想回忆上一次的心情,她只知道,这一次她举起剑,将剑刃压在他颈边。
“放手。”她平静地说。
他面无表情,隐约又有些咬牙切齿。面对颈边的利刃,他不仅不放手,反而将她抱得更紧,而任由脖颈被切出一道发黑的血痕。
“阿沐,阿沐……小姑娘,你告诉我,”他压着声音,也压着无数情感,“当年背叛我的是不是你?”
小姑娘……对了,当年她叫他“丑八怪”,他叫她“小姑娘”。他们谁都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姓,但姜月章还是知道了她是谁。好像每一个细节都能证明,她是有史以来最愚蠢的术士。
“……你好烦。是又如何?”
他手指猛然收紧:“你不解释?如果我早知道是你……!”
“没什么可解释的,就是你想的那样。”裴沐迎着他的目光,笑容可掬,“若早知道,难不成你要放过我?不可能的。姜月章,你也说了我是申屠血脉。我们申屠家的每个人都生来恶毒,你不是早就知道?”
她收起剑,用力一推,轻易将他推开。他伸出手,怔怔地看着她。
卷着他们的力量变得越发厚重。很快,他们落到了某处平台上。
裴沐脚尖点地,警觉地打量四周。
呼啦――
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了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
那是无数幽蓝色的火焰。
这些冰冷的焰色照亮四周,照出无数精美的陶器,还有面容僵硬的陶俑。这些陶俑冷冷地盯着他们,眼珠有如活人,乍一看让人}得慌。
最中间,一座青铜立棺静静伫立。厚重的铜棺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一个个全是古老的文字,至今仍有淡淡光芒流转。
地面上,以青铜立棺为中心,向外辐射出无数彩色绘画。
裴沐不觉被绘画吸引了目光,发现上面画着鲜血横流的战俘、罪人、奴隶,也有部族族民打猎、游玩的场景,但更多的场景,则绘制了人们如何叩拜祭司。
有一位戴着牛角骨白面具、手拿九色宝石木杖的黑衣人,反复出现在画中,接受众人跪拜,也被绘制得格外高大。每当他出现时,身边必然会画一棵翠绿高大的树木,树下则有一个人影:他同样戴着面具,却又正抬手取下,因而露出了一双长形的眼睛。
那双眼睛一定是望向大祭司的。
裴沐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他”,而是“她”――副祭司,是燕女。
“那是开国大祭司与燕女。”
姜月章的声音在空间里撞出无数回音。他站在她身旁不远处,身边亮起额外的火焰,将这片空间照得尽可能地明亮。
他再次按了按太阳穴,神情有些恍惚:“阿沐……”
他的声音倒是让裴沐回过神。
她瞥他一眼,懒懒地用剑指了指:“喂,乌木灵骨在哪儿?”
姜月章侧头看她,然后,他的目光看向了青铜棺木。
裴沐有些骇笑:“要开棺?”
他面无表情,微微点头。
“大祭司与燕女都被称为顶尖的祭司,他们的力量至今都笼罩着烈山。你让我开棺……怎么,有什么机关要暗算我?”
裴沐哼了一声,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举着剑,直接威胁道:“你去开。”
他没有反对。事实上,他根本毫不犹豫地往前走去。
他走得这么干脆,反而让裴沐产生怀疑:“等等,难道里面是什么宝贝,能让你反败为胜?”
姜月章被剑尖抵着后心,不得不停下来。他没有回头,只是双手紧握、暗色筋脉尽数浮出,方才暴露了一点内心激烈的情绪。
“那你要如何?”他到底忍不住流露些许讽刺之意,“是我去,还是你去?是开,还是不开?”
“嗯……”
裴沐斟酌片刻,抬起长剑,再次将剑刃贴上他的脖颈要害。
她笑眯眯道:“这样便好。你若敢轻举妄动,我就一剑割了你的头。申屠遐能杀你一次,我就能杀你第二次。姜月章,你记住了。”
他的身体绷紧了。那沸腾的、阴郁的、无形的怒火和怨恨,顷刻间就蔓延开去。
室内变得阴冷不少。
可裴沐依旧在笑,甚至笑容更盛。
“气死你最好。”她轻快地说,“快走。”
姜月章不再犹豫。他大步走过去,哪怕脖子上新添一道伤口,他也视若无睹。
一看即知,他现在已经彻底被愤怒点燃,陷入了恨意的深渊。
裴沐就这么望着他的背影。
她唇边的笑容淡了,眼神也沉静下去。她看着他,几乎要叹一声气,但她忍住了。
她剑拿得很稳,口中闲闲道:“不知道开棺之后,会不会看到两位传奇人物的骸骨……哦,这么快就打开了?”
看似厚重的棺木门,在姜月章手下却像毫无重量。
他轻易打开了门,连一声想象中的“吱呀”声都没有。
棺材里黑洞洞的。
裴沐歪着头,视线越过姜月章的肩,看见了棺材里的景象。她看见……
“……什么都没有?”饶是此刻的她,也不免一愣,仔细地多看几眼,“大祭司和燕女……没有?”
棺材里空空荡荡。
“难道传说是假的……!”
――当啷!
一串擦出的火花,惊动了陵墓的寂静。
在无数陶俑僵直的凝视下,一把长剑、一把乌木杖――僵持在陵墓中央。
裴沐双手握剑。她凝视着雪亮的剑身,从中看见自己的眼神。
她再缓缓抬起眼,就看见了姜月章。
他手中拿着一把一人多高的乌木杖,压制着她的剑锋。
这乌木杖嵌着九颗宝石,杖身乌黑润亮、坚硬异常,敲击剑身时发出强韧的响声,不像木头,反而像某种强大灵兽的骸骨。
这根乌木杖,与画中的大祭司手里拿的……一模一样。
姜月章握住乌木杖,冰冷的眼神锁住了她。
“所谓‘乌木灵骨’,并非人的骸骨,而是大祭司留下的乌木手杖。”
他低沉而空灵的音色,在四周古老的空气中飘荡:“大祭司痛失爱妻,一夜白首,所思所念,都是想让爱妻复活。他没能实现这个愿望,但是这个愿望产生了力量。”
“他死之后,这份力量仍然留了下来。陵墓与世隔绝,巫力不散、愿望不灭,天长日久,就令乌木杖发生了异变。这原本就是极其强大的灵物,异变之后,则更多了神奇的功效。”
裴沐再看看乌木杖。
“哦,厉害。”她干巴巴地应了一句,再看姜月章时,唇边的笑却耐人寻味起来,“你跟我解释这些做什么?我看得出来,乌木杖很强,不过――”
啷――当啷啷啷!
火花连闪,身形连动!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过我了?”
纯阳剑气横扫而出,刹那之间,锐气丛生、剑鸣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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