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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总是心力交瘁的男人下意识想抹脸,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只手刚被宝贝儿子滋掉,只能忧愁地叹一口气,重新给纲吉换上尿布。
沢田奈奈对自己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
她尽可能动作轻柔地接过纲吉,在平静的外表下,需要用尽全力去抑制就这样将他扔出去的冲动。
她知道自己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在看到纲吉的那一刻内心升腾起来的竟然不是爱,而是恐惧。
她想要逃离这个孩子,她的心底对纲吉产生了厌恶感,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想要逃离他、摆脱他,就像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一样。
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她对所有的声音都感到害怕,无法沉睡,即使被被她惊醒的家光抱在怀中也无法止住这种惊惧,只有更为亲密的、从灵魂深处连接的亲人才能够缓解这种焦虑。
但是无法找到。
自从她从产床上醒来,灵魂深处那道与刀剑男士们的契约就变成了灰色,再也无法与另一个世界对话,也无法从对方身上寻求安慰。
沢田奈奈想起自己还没有冠上“沢田”的姓氏的时候,她的刀剑们单膝跪在她的身前为她效忠,发誓会陪伴她直到她不需要为止。
“那么,什么是奈奈不需要大家的时候呢?”
幼年的沢田奈奈穿着层层叠叠连皇室的公主看了也得赞叹的贵重十二单,歪着脑袋问她的家人们。
于是刀剑的神灵垂下眼睫,轻声回答她的问题。
时至今日沢田奈奈以为简直早已将这件事忘却,也以为她与她的刀剑们早已经融为一体,彼此不可分割。
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乌发的刀剑垂下眼睫,眼角绯红张扬而凌厉,却在对待他的孩子之时敛去锋刃。
“人类的生命实在过于短暂,”他如此说道,“陪伴你的时光,只不过是吾等在沉睡之时醒来,观赏春樱秋月的一瞬而已。”
他像是以往无数次一般抚上她的发顶,沢田奈奈茫然而无知的看着他,依赖敬仰如依偎父亲。
“所以,不必担心,吾等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直到这渺小而短暂的生命过去,直到你的呼吸停止,灵魂归于彼岸。”
“但是……”
“或许偶尔,吾等会小憩一段时日,你不必害怕,吾等总在你的身边。”
但是,分明不是这样的。
沢田奈奈清楚地知道这点。
只不过是因为有了丈夫与孩子,有了人类意义上的“家庭”,她便被无情的刀剑遗弃在了原地。
如稚子单衣于雪夜,鹤立不转,昼吟夜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