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2/2）
男人带来的女朋友微笑地问：“是认识的朋友？”/p
男人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手指轻轻往鼻尖上一擦。/p
“程小威。”晓葭使劲全身力气打了个招呼，表明自己内心没有崩溃。/p
气氛瞬间尴尬起来。/p
程小威的女朋友见状收敛了微笑，待看到男朋友略带隐情的眼神，立刻往不太好的方向想去了，于是用力抿了抿唇。/p
程小威一边浏览手机上的菜单一边喃喃地说：“来晚了，有两个招牌菜已经售罄了。”他尽量语气自然地给女朋友合理的建议：“要不我们换一个地方？”/p
女朋友柔和地说：“不要换了，用餐高峰期哪里人都多，而且我已经饿了。”/p
程小威闻言立刻点菜，不敢怠慢。/p
“我要去一趟洗手间。”晓葭忽地站起来，侧身走过两张桌子间的空隙，然后拔腿跑向洗手间。/p
因为晓葭走得太急，她的一双筷子掉在地上，宋勤赶紧捡起来，喊来服务生请他帮忙换一双。/p
“那个，晓葭……”程小威在晓葭跑出去的一刻不由地提心吊胆，深怕是自己的出现刺激了她，不由地喊了她一声。/p
程小威对面的女朋友见状立刻问他：“是你的前女友？”/p
“不，当然不是。”程小威讶然。/p
“你现在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女朋友说。/p
“她是我在博物馆认识的一个朋友，之前为了交流一些陶瓷知识互加了微信。”程小威语带保留。/p
“是学习上的朋友？那很不错啊。”/p
“嗯，偶尔聊几句，都是关于历史的。”程小威画蛇添足一句，“她比较好学。”/p
“那很不错啊。”女朋友复读机一般重复了两遍。/p
宋勤如坐针毡，明明清楚他们已经放低了声音在说话，但怪自己听力太好，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知是不是顾及她在场，程小威完全没有把晓葭对他的感情如实转告女朋友，又或许程小威是一个有绅士风度的男人，总之他没有说晓葭的半点不好。/p
晓葭迟迟没有回来，宋勤着急了，提着包去洗手间找人。预料之中的，她看见半敞开的门后，晓葭孤零零地坐在马桶盖上。/p
见宋勤进来了，晓葭闷声问：“他们走了没有？”/p
“他们才刚上菜，估计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吃完。”宋勤温声劝她，“没事，有我陪着你，不用紧张。”/p
“可我就是不舒服，看见他就难受。”晓葭摇头说，“我不想再看见他了。”/p
“你不是已经放下了吗？想想你的‘老公’，追星女孩有什么不能面对的！”宋勤给她打气。/p
“我是放下了，真的，我已经很久没有想他了，但看到他人的一刻突然胸口堵得慌。”晓葭着急地喘气，“我只是不想离他那么近，离得近觉得不舒服，会膈应，不行吗？”/p
“那你要一直坐在马桶上吗？”宋勤说，“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吃饭？你先出来。”/p
“等他们走了我再出来，否则还不是要碰到吗？”晓葭一直低着头。/p
“晓葭，你不要这样。”宋勤着急了，声音也跟着急切了一些，“你会不会太脆弱了？我之前也被拒绝过，现在和没事人一样，还厚着脸皮和他聊天呢。你听我的，做人没心没肺一点人会活得更轻松。”/p
“我做不到啊！”晓葭急得带上了哭腔，“你就让我待在这里，可以吗？我求你。”/p
宋勤一怔，随即觉得自己严苛了点，毕竟每个人都有恐惧的点，也许晓葭对上程小威的目光，内心便如洪水冲破堤坝一样，惶恐的情绪势不可挡，直接吞没了她。/p
“我去找一找有没有后门。如果有，我结账后过来带你出去。”宋勤想了个办法，“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p
宋勤走出洗手间，迎面就碰上了沈明晰，她神情变得讶异，心里涌上一个怪异的感觉：他好像总是神出鬼没在洗手间门口这块领域。/p
既然碰上了，宋勤就直接告诉他，说自己朋友的焦虑症发作了，想避开人群，往人少的后门离开。/p
“二楼有个休息室，现在没人，两扇窗都开着，空气还不错，你可以带她上去休息。”沈明晰提议。/p
他的周到在宋勤的意料之外，但仔细一想这确实是他的风格，能帮上忙的地方他一点也不会怕麻烦。/p
于是，宋勤经过晓葭同意后带她上楼休息。/p
恰好，休息室里有一张沙发椅，晓葭坐下深呼吸，过了没多久侧躺下来，闭上眼睛，偶尔吸一吸鼻子。/p
房间的两扇大窗敞开，宋勤走过去拉拢一半的窗帘，顺便探头看了一眼。下面竟然是一个小院子，栽种着两棵桂花树，季节还没到，所以没有花香，如果秋天过来一定很惬意。小院子是石砖铺成的，中间有一个拙朴的石缸，水上漂浮着几片硕大的荷叶，水里有没有鱼不知道，但整体氛围很是清幽。风里似乎带着一些荷叶的清爽味道，似有若无地拂过鼻尖，深呼吸后感觉舒畅。/p
宋勤回过身，轻轻转了一圈，随意打量，然后视线落在书柜的第二层。/p
那里有两个相框，镶嵌着两张照片，分别是沈明晰小时候的单人照以及他和一个女人的合影。/p
宋勤近看，单人照那张呈现出一个皮肤白皙的小男孩，大概三四岁的模样，穿了一件蓬松的红色羽绒服和白色棉裤，头戴着一顶蓝色毛线帽。他正倚在一棵树前，睁着黑葡萄般的一双眼睛，对着镜头很乖巧地抿嘴，十分讨人喜欢。另一张照片上的他年龄大几岁，应该是和妈妈在公园草坪上的合影。他穿着一件黑色圆领的针织衫和一条卡其色的休闲裤，斜坐在草坪上，手上抓着一辆迷你玩具车，他的妈妈穿了一身墨绿色的连衣裙，脖颈上戴着珍珠项链，姿态娴静地蹲在他身边，一膝着地，手臂轻轻揽住他的肩膀，脑袋亲密地挨着他的头，母子俩一起看向镜头。他的神态相较前一张显得成稳许多，笑容大方，十分上照，像是练习过很多遍后拍的。/p
照片上的女人明艳得让宋勤挪不开眼睛。她看起来三十岁出头，长长的卷发，瓜子脸，星眸红唇，气质出众，好像九零年代的港星。/p
宋勤再仔细一看，她和沈明晰长得很像，是他妈妈没错。/p
“果然儿子像妈妈。”宋勤喃喃一句。/p
她的脑海不由地浮现他小时候在电视节目上的身影，穿着一身合体的小西装，带着黑色的领结，台风沉稳，声音清越，有一种刻意练习出来的老成，但不做作也不夸张，更不惹人烦。/p
这样想着，她竟然在转过身时笑了一下，然而笑容很仓促地收尾，因为她看见沈明晰就站在门口。/p
沈明晰带了两杯热牛奶走进来，一杯递给她，一杯放在沙发椅旁边的小圆几上，和一个专业服务生没差。/p
晓葭没有睡着，只是坚持闭着眼睛，眼皮微微发颤，似乎因为听到陌生人的脚步声而紧张。/p
沈明晰把热牛奶送到就离开了，顺便带上了门。/p
宋勤捧着温热的牛奶，看一眼紧绷的晓葭，等待她自己把情绪调节好。/p
又过了大半个小时，晓葭轻声问宋勤程小威走了没有，宋勤当然不知道，于是发了一个微信问沈明晰，问他刚才坐在她们旁边那对情侣是否走了。/p
“正在买单。”沈明晰很快回复。/p
过了五分钟，沈明晰发过来：“人已离开。”/p
当宋勤带着晓葭站在餐厅门口时，晓葭精神恹恹，面色还是略有苍白。/p
“我实在太没用了。”晓葭疲惫地说，“感觉好自卑。”/p
“有什么可自卑的？你今天很好看。”宋勤立刻赞美她。/p
“你不用骗我了，我刚才被他女朋友秒成了一团屎。”/p
宋勤不由地说：“你干嘛和他女朋友比长相？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你要一个个去比吗？如果是为了程小威就更没意义了，他如今只是一个陌生人。”/p
陌生人三个字似乎点醒了晓葭，她低语几遍“是啊”，然后缓缓整理好衣服，又向宋勤道歉，是她给宋勤添麻烦了，连一顿饭都吃不好，下次一定补过。/p
刚好沈明晰走出来，来到她们面前，看着晓葭，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吗？”/p
晓葭已经知道他是这家餐厅的老板，也是他同意她们上楼休息的，对他感激之外更是局促，甚至不敢正眼看这位老板，只能是又感谢又道歉，说个不停。/p
宋勤忽然有些不合时宜地问沈明晰：“沈老板，你看我这个朋友很漂亮，是吧？”/p
晓葭瞪大眼睛，正要怪宋勤问这个，听见沈老板说：“当然了。”/p
宋勤立刻对晓葭说：“我没骗你吧？”/p
“他是老板，当然要这样讲。”晓葭轻声说。/p
沈老板没有再走近，保持一定距离地看着眼前这位没自信的女孩，片刻后语气和缓又确切地说：“你很漂亮，如果照镜子的时候笑一笑，就清楚这是事实。”/p
宋勤感慨沈老板会说话。/p
“今天谢谢你，我们走了，下次有机会再光临。”宋勤向沈明晰告辞。/p
送晓葭去地铁站的路上，晓葭忽然问宋勤：“这个老板是不是在喜欢你？”/p
“当然没有啊。”宋勤确定地说。/p
“你确定？我看他是想讨好你才让我去休息室，还送来热牛奶。”/p
“当然确定。”宋勤说：“因为我向他表白过啊，他明确拒绝我了。”/p
“啊，这样啊。”晓葭这回真的说不出其他话了。/p
宋勤揽过晓葭的肩膀，温柔地说：“我知道被拒绝不好受，但其实归根到底是害怕自己被否定。你也一样，不是还留恋程小威，也不是觉得他女朋友比你好看，而是害怕自己被人否定。但我们管不了外面的世界啊，老去在意别人的评价多累啊，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唯一能决定的是自己喜欢自己。这点真的很重要，知道吗？”/p
晓葭连连点头。/p
“来，我们合影一张。”宋勤揽晓葭到怀里，举起手机拍照。/p
回家后她上传合影到朋友圈，并写着：“我和我的漂亮朋友。”/p
果然这张照片收到了很多赞，但没想到的是沈明晰在照片下评论了，写了一句：“下次过来提前说一声，我给你们免单。”/p
宋勤愣了一愣，淡淡地想：这个便宜还是不要去占了。/p
因此她没回复，准备关机充电。/p
谁知刚要关机，又跳出一条他发来的新消息，五个字：“我是说真的。”/p
宋勤在心里“呃”了一声，然后想起她们今天这餐点了很多，她结账的时候太匆忙，以至于没有下载优惠券，总价超过了五百，本来是可以打九折的，或许是这个原因，他才如此客气。/p
“发你一个红包，你愿意收吗？”他又说，“我按优惠券上的价格退给你差价。”/p
不知是不是料到她不会收，他竟然问她愿不愿意收红包，估计除了他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这么问。/p
宋勤觉得实在没必要为了几十块钱斤斤计较，便回复：“不用了，你千万别给我红包。”/p
然后他迅速发来一个“无语”的卡通表情包。/p
宋勤惊讶，他竟然发来一只白胖的绵羊表情包，有些呆萌状，额头上正挂着三条黑线。/p
她实在不敢相信他会发这样和他人设不符的表情包，让她实在想问一句“你哪位？”/p
但她没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