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3/4)
他说。
窗外秋风呼啸而过,带来一个不太一样的秋天。
思归在他身旁抽噎,她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在哭什么——可能是心里有无花果树破土而出,也可能是一座皑皑雪山终于在春日消融。
融雪沿河向东奔流,挟着万千繁衍生息,冲向春之旷野。
余思归哭得气都喘不匀了。
盛淅隔着那床厚被子给小同桌擦眼泪,眼泪一经滚落出去就被擦净。
——犹如未及落地,便消弭殆尽的芙蓉喜雨。
“盛淅……”思归说。
然后她哭着凑过去,小声说:“抱抱。”
于是盛少爷压在那被子堆出的城垣上,在萧瑟的秋夜里,紧紧抱住了她。
归归趴在他怀中,像是被剥去了最坚硬的、保护她也隔绝她的硬壳,但却再不必担心受伤。
“……盛淅。”龟龟喃喃道,“人都是有最初的记忆的。”
盛淅沙哑地说:“……我知道。”
“我记事比较早……”思归趴伏在少爷的肩上,小声说:“可能两三岁就有比较清楚的记忆了,实验室的叔叔阿姨都夸我聪明,教东西也是一教就会;他们那时候教我背的诗经小雅,我到现在都记得。”
盛少爷颤抖着嗯了声。
“……但我其实还记得更早的事情。”归归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盛淅声线几不可查地抖,问:“什么?”
“我人生记得的第一件事,”归归声音小小的,“是我在姥姥家里,躺在一个小毛毯上。他们把我放在这个院子里晒太阳,又怕我年纪太小了会晒坏,给我找了把小阳伞撑在头上,小阳伞是红的。”
盛淅深深闭上眼睛,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然后有一个……”龟龟哽咽起来,“有一个人走过来,我也看不太清。”
那一刹那,她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往外涌,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然、然后另一个人过来,捉我的手,说那个来的人是妈……妈妈。”
“他说那是妈妈,”余思归语无伦次地哭起来,“那、那是妈妈……”
那是妈妈。
生命最初的光。
她的泪水开了闸。
“我……我一直……”思归哭得谁都听不懂,但是还是顽强地告诉每个愿意听她哭的人:“我想让她多……多关心我,我想有出息,想让她不那么辛苦,做自己喜、喜欢的事情……不要再在学院里和他们吵架了……”
“总是吵……她根本不喜欢。”余思归嚎啕大哭,“我不需要那么多。我根本不需要。她到处……到处跑着赚钱,喝自己根本不喜欢的酒,和领导行酒令划酒拳,说违心的话,就因为……就因为我。可我不需要那么好的生活。”
余思归崩溃地说:“……我只要她,我只要她就可以了。”
她说完,崩塌一般,将脑袋抵在盛淅肩膀上,哭得撕心裂肺。
那个年少的、被摔得破碎的思归。
于是一个男人滚烫的泪无声无息,落在归归脖颈处。
——接着第二滴。
盛淅呼吸滚烫,似是痛苦到无以复加;人落泪时呼吸节奏都与他人不同,是会颤抖的,那是压抑的呼吸之尾,像是要将自己的一生交付出去。
余思归哭过许多次后总结出了经验——从此她知道妈妈什么时候哭,也知道这个夜晚,盛淅又是什么时候落了泪。
不要哭了,思归哭着想。
……姓盛的,你一哭,连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想她。”龟龟泪眼朦胧道,“我一直想她。”
盛少爷紧紧抱着那个女孩子,近乎心碎,鼻尖湿润,呼吸滚烫如火,泪水滚进归归的锁骨。
思归抱住他,试图让他不要这么难过,哭得坦然而赤诚,面对那个伤痕累累的自己:“我没有一刻忘记过这个人。”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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