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章（2/3）

亨利是个受虐狂，向来喜欢不驯的猎物。

罗杰斯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变|态一准又见猎心喜了。

只能提醒他，“别玩太大，小心翻车。”

亨利就吃吃笑起来。

……

这年六月，《利刃》拍摄已近尾声，影一在其中的戏份也即将结束。

《利刃》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现代战争片，原型是几年前的一次撤侨行动。

影一虽然早在几年前上常识科普课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像夏国一样太平，但那时，他并不能切身感受到。

但在《利刃》剧组的这大半年中，他却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

影一所饰演的“石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兵器专家。

一开始，得知影一只出演过一次电影，还是仙侠片时，导演魏国华心里其实还挺没底的。

虽然《问仙》的导演曾跟他打过包票，说卫影的演技很不错，魏国华心里却并不怎么相信。

直到他第一次透过镜头，看到一身沙漠迷彩服的影一从远处走来，魏国华才知道，《问仙》的导演并没有骗他——

这个演员，很会拿捏“分寸感”。

在镜头下，他已然就是“石头”。

“石头”虽然沉默寡言，全片下来一共也没几句台词，却是整个《利刃》的武打担当。

魏国华当初之所以找影一演“石头”，就是因为他能打。

影一也果然没让他失望，所有武打镜头几乎一遍过，每次都让围观群众大呼过瘾，拍完戏总忍不住找影一请教打戏。

今天是影一的最后一场戏，也是全片的高潮。

撤侨行动将结束时，以“尖刀”为首的夏国特种兵小队被反派发现了踪迹。

为了平安护送侨民们撤走，“尖刀”小队只能竭尽全力拖延时间，开足火力阻止反派集团靠近。

这段是影一的最后一场solo秀。

身为小队长唯一的兵器专家，影一所饰演的“石头”，在dàn • yào充足的情况下，堪比人形火力库。

机木仓扫过之处，不留一个反派。

因为“石头”的强势输出，“尖刀”等人终于成功带侨民们撤了出去。

但与此同时，“石头”的位置也暴露在了反派集团的眼中。

这是一个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悲剧结局的人物。

当初的撤侨行动中，“石头”的原型也确实因此而牺牲了。

他是被炮火炸死的。

临终时，身上的迷彩服已经被炸得破破烂烂，全身血肉横流，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

化妆师给影一做这身造型时，影一把衣兜里的小铁盒拿了出来，准备交给助理。

路过的编剧看到后，忽然灵光一闪，立刻去找导演商议了什么。

而后影一收到消息，说是导演给“石头”的最后一幕加了点戏，会用到那个小铁盒，让影一继续随身带着。

最后一幕戏，整整拍了两天。

在这两天中，影一只有在做造型时才能勉强站着睡一会儿，之后很快又投入到了高强度的拍摄中。

动作戏是很累的，尤其作为最后的火力输出担当，影一全程不是扛着木仓就是扛着炮，还要进行高速的奔跑移动，间或与反派进行几场拳拳到肉的打戏，两天下来，多少也有些疲惫。

因此，当“石头”最终倒下时，影一其实也已经很累了，倒是与“石头”的境况不谋而合。

那时，“石头”的身上已经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连右手都被炮火炸飞，只能勉强靠在残垣断壁之下，等待死亡的降临。

原本影一的戏份到这里就要杀青，但编剧在看到那个小铁盒后，忽然想到，连看起来如此冷酷的卫影老师，竟然都能随身带着这样充满缱绻意味的小物，可见铁汉也会有柔情，因此特意跟导演商量，给“石头”的最后一幕，加了一场戏。

下午的阳光十分刺眼。

充满硝烟的瓦砾之中，有一个看起来分外狼狈的人。

那是一个血肉模糊，穷途末路的人。

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快要死了。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像破了的风箱一样听得人心焦。

他已经靠在那很久不动了，眼睛也低垂着，像是睡着了。

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快又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他艰难地动了动左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衣服深处，掏出一个黑色的小铁盒。

那是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铁盒，只有火柴盒大小。

也不知是被男人藏在了那里，竟然到现在还完整无缺，没有染上一丝尘埃。

这个动作好像耗尽了男人的所有力气。

他连坐也坐不住了，很快倒在了地上。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攥紧了手中的小铁盒，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把小铁盒，送到了嘴唇边。

“石头”是一个流血不流泪的硬汉。

在此之前，即使身上受再多的伤，他也从来都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次。

队长“尖刀”曾不止一次调侃他，说他就是块没血没泪的“臭石头”。

但此刻，他却血肉模糊地倒在残垣瓦砾之中，艰难地捧着一个小铁盒，小心翼翼地亲吻。

“我……”

“……回……不……”

“……去……了……”

他的喉咙中渐渐发出呜咽似的喘息，可他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了，众人只能看到他一点点合上了眼睛。

所有人都得出，他对这个世界仍有留恋。

他并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他的心中明显还有牵挂。

但他的呼吸，已然停止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这一幕是演出来的，在场的许多人，却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好在截止到这里，这场戏已经彻底拍完了，因此导演并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也被影一的表演打动了。

尤其是，透过镜头，他看到，眼睛彻底阖上之前，“石头”的眼睛红了。

导演知道，卫影这是入戏了。

其实相对于文艺片来说，动作片在感情表达方面，并没有那么深沉和细腻。

在此之前，魏国华也一直以为，卫影是偏方法派的。

但此刻，他看得出来，卫影入戏了。

影一确实入戏了。

其实早在当初接到这个剧本，看到“石头”的结局时，影一对这个人物就有了某种心灵上的共鸣。

因为某种程度来说，他前世的结局，与“石头”有些像。

影一已经有些记不起来，前世临死前，自己都想了些什么。

但因为编剧的神来一笔，他在表演最后一幕的时候，忽然忆起了前世临终时的场景。

那时为了引走追兵，护主子无恙，影一曾假扮成主子的模样，把追兵引下伏龙渊。

那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幽长峡谷。

影一使劲浑身解数，才终于把那些追兵全数歼灭。

但那时，他已经与“石头”一样，再也站不起来了。

说来也巧，被编剧看中的小铁盒，恰好就是主子交给他的东西。

编剧说，最后一幕他拿出小铁盒后，随便想什么人都行。

友人、亲人或者爱人，只要能勾起他对生的留恋就可以。

影一没有亲人，友人的话虽然勉强算是有两个，却并不能勾起他的情绪波动。

至于爱人，影卫怎么会有那种奢侈的东西。

好在，他还有主子。

小铁盒也恰好是主子给他的东西。

所以最后一幕，影一很快就入戏了。

他确实是有遗憾的。

在前世，在那深不见底的伏龙渊底。

那时，影一最大的遗憾，是他没能确认主子是否平安，也没能亲眼看到主子登上天下最尊贵的宝座。

那是他前世唯一的遗憾，到现在都无法忘怀。

……那时，如果能再见主子一面就好了。

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

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和“石头”一样。

阖上眼睛那一刻，影一是真的难过。

他在残破的瓦砾中躺了许久。

众人都看得出，他情绪不太好，并没有出言打扰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影一隐约听到一阵惊讶的抽气声。

有人在向这边靠近。

影一缓缓睁开眼睛，他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