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8)(1/2)
关于姜苏的事聊了许久。
汪老夫人说起自己的疑惑,比如姜苏实在和姜欢一模一样,长相还勉强能说的过去,但是行为举止,说话的神情态度,看人的眼神,都如出一辙,就实在叫人不得不起疑了。
赵老爷子反倒在电话里替姜苏打掩护,坚称汪老夫人人老了,记忆模糊了,又拿出以前说服自己的那套理论说服汪老夫人,没有人会几十年都不老,姜欢也一样。
同时又提醒汪老夫人,要她在姜苏面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最重要的是:“别告诉他。”
汪老夫人当然知道赵老爷子指的是谁。
“他这么多年一直很后悔。”
“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时间不会倒流,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回到我们年轻的时候。”
汪老夫人无话可说。
挂断电话,汪老夫人几乎被赵老爷子说服,心里的疑虑十去bā • jiǔ。
而另外一头,赵老爷子则没好气的看了富生一眼:“富生啊——你这一辈子从来没违抗过我的话,怎么,旧主子回来了,我这个新主子说的话就不管用了?”
赵老爷子这话说的重,显然对他自作主张让姜苏去西城找汪老夫人的事十分不满。
老管家不说话,只是低头听训。
几十年了。
老管家一直恪守本分,从不逾矩。
但是对赵老爷子来说,老管家并不仅仅只是一个仆人,只是他的管家,很多时候,他更像是他的家人,他的兄弟,也是他和姜欢之间唯一的联系。
他自然也知道,富生对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所以赵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富生,我不是怪你......只是当年那些事,不管她是姜欢也好还是姜苏也好,知道了,对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一直低头没说话的老管家终于抬起头来,他看着赵老爷子,目光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些坚定:“可是她想知道......她也应该知道。”
赵老爷子看着富生,不说话了。
——
第二天,姜苏依旧睡到下午才起来。
而汪老夫人对此毫无意见,甚至在佣人准备叫醒姜苏吃早午餐的时候她还制止了,只说让姜苏睡。
家里的佣人都已经认识了这位家里的新客人。
汪老夫人已经敲打过家里的佣人们,对待姜苏要像对待家里其他人一样尊重,有求必应。
其实不用汪老夫人敲打,佣人们察言观色也知道汪老夫人对这个小姑娘的看重.
姜苏一起来,厨房就忙碌起来。
给姜苏做了一人餐。
说的一人餐,其实差不多是四五个成年人的分量。
这也是汪老夫人交代下去的。
姜苏吃完饭,就去和汪老夫人在后面院子里喝下午茶。
“你看我这宅子的风水怎么样?”汪老夫人喝着茶笑着问姜苏。
姜苏说:“不错。应该是请过风水大师来看过的。”
汪老夫人笑笑说:“姜欢对我最大的影响就是让我敬畏鬼神。我这一生,不说做多少好事,但是也没做过什么坏事,这都是因为姜欢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宅子,从选地,到修建,各种物件摆放,都是风水大师指导的。”
姜苏笑着说:“这位风水大师水平还不错。”
汪老夫人说:“是啊。住进来以后一直很安稳。”
姜苏顺势问:“我奶奶当年在西城,也是做的这一行?”
汪老夫人点点头,神色中带着某种遥远的憧憬,仿佛她又回到了几十年前,当时她还是个懵懂少女的时候:“当年姜欢可以说是西城的风云人物了,那时候要想请动姜欢,不管是干什么,起步价就是五条小黄鱼,上不封顶,来回必须要有小汽车接送,那时候的黄金多金贵啊!但是想要请姜欢的人,还是排队排到了万和江。”
汪老夫人又微微笑起来:“她规矩还多,无论轻重缓急,她每天睡到下午才会做事。还挑客人,要是她看不惯的人,就是给一百条小黄鱼那生意她也不接。姜欢也正因为这,得罪了不少人,更因为做生意,常常坏了人的好事,结下了不少的仇家。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姜欢的命。”
“就和富生说的一样,她在西城,一半是仇人,一半是朋友。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就有多少人想保她的命,所以虽然明枪暗箭一直不断,但是姜欢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说到这里,汪老夫人对着姜苏笑了一笑说:“当年姜欢在西城,男人都爱她,女人都恨她。关于她的坊间传言,能编成一本圣经那么厚的书。”
姜苏问:“后来她又是为什么离开西城的呢?”
后来她离开了西城,去了北城,一定是有原因的。
汪老夫人微微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说:“也许她是对这个地方失望了吧。”
姜苏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很多事......”汪老夫人说:“我大概也是老了,很多事都已经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
“她去了北城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吗?”姜苏问。
汪老夫人说:“没有......或者她回来了我并不知道。她去了北城,被文昭找到,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她又不辞而别,离开了文昭,自此,再也没有人见过她了。姜欢就那么消失在了我们所有人的生活里,就像她突然闯进来时一样,那么突然。”
说到最后,汪老夫人似乎陷入了那段往事之中。
她在遇到姜欢之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身为女子居然还可以这样。
不用守那诸多规矩,不用贤良淑德,不用规规矩矩。
百无禁忌,无法无天。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桀骜不羁这四个字,可以用在女子身上。
姜欢像是当时从笼罩在西城上方层层乌云后穿透乌云投射下来的一束光。
她是彩色的、鲜活的。
有着他们从未见过的模样。
所以一半人喜欢她,一半人讨厌她,仿佛两个极端。
她是聪明的、狡诈的、冷酷的、却也是最好的姜欢。
她看起来像是没心没肺,实际上却谁都没有被她放弃过。
后来,是这个看起来最冷酷无情的姜欢,被放弃了。
她离开西城的时候,一定是死了心的。
否则怎么会连告别都没有。
汪老夫人心中伤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流过泪的眼中泛起了泪花,她侧头,轻轻揩去眼角的濡湿,不想在姜苏面前失态。
姜苏能够感觉到,汪老夫人和她说的话中也有所保留。
她和赵老爷子,以至于老管家,似乎都在默契的隐去了一部分的故事。
而这一部分故事,却恰巧对她而言是最重要的那部分。
第68章
“有一个叫成玉的人,老夫人应该也认识吧?”姜苏决定旁敲侧击。
汪老夫人听到成玉这个名字,也怔了一下,然后看向姜苏:“你从李秀芝那里听说的?”
姜苏点点头:“还有赵老爷子也跟我说了一些。”
“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姜苏问。
汪老夫人叹气:“玉哥是家中独子......当年玉哥过世,成夫人大受打击,不到半年也因疾过世,玉哥父亲与成夫人夫妻感情甚笃,之后没有再娶。”
姜苏默然无语。
“成玉和我奶奶,是什么样的关系?”
汪老夫人看着姜苏,有些无奈的说:“虽说我和你奶奶交情甚笃,但是在这件事上,我是不赞同你奶奶的。姜欢她不管那人是不是她真心喜欢,她总要去招惹,偏偏招惹了以后又不负责,玉哥那样清冷的性子,如果不是到了最后,我们都没发现他竟然陷得那样深,为了姜欢,竟然连命也不要了......后来李秀芝发了疯的要对付姜欢,可不就是因为这个,她倒不是真为了玉哥,不过是女人的嫉妒心罢了。”
汪老夫人说到这里,面色有些凝重:“姜苏,你学了你奶奶的本事,又长的和你奶奶一样的容貌,我很担心你会走你奶奶的老路。你答应我。千万不要学你奶奶,只为一时欢心就惹下那么多桃花债,你要知道,债欠的多了,总有一天,是要还的。”
姜苏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心想,自己现在可不就是在还姜欢欠下的桃花债么。
被一团乱麻捆着,似乎怎么都挣脱不出去。
正说着。
佣人上来说:“老太太,小少爷回来了。”
汪老夫人眼睛顿时一亮,从靠椅上坐直了身子,眉间眼梢都带上了喜气:“阿琛回来了?”
佣人也回笑说:“刚回来,先回房间了。”
汪老夫人从椅子上起身,招呼姜苏:“快起来,奶奶介绍阿琛给你认识。阿琛是我的小外孙,现在在北城上学,难得回来一趟,正好介绍你们两认识。”
姜苏笑着站起来,不忘捡了块点心塞进自己嘴里,又拿了一块,边走边吃。
觉得汪老夫人太信任她。
刚刚还在说姜欢的前车之鉴,这会儿却是丝毫不顾忌的想把自己的小孙子介绍给她。
姜苏想着自己可得对得起汪老夫人这份信任。
一边想着,一边跟在汪老夫人身后进了大厅,还没进大厅,就听到汪老夫人宝贝、肉的叫着,她嘴里还塞着一块刚塞进去的点心,还没来得及嚼,就看到汪老夫人的小孙子了。
真巧那少年也看了过来。
两人都是一愣。
巧了么不是。
两人一班飞机来的西城。
汪老夫人的小孙子,正是姜苏在飞机上遇到的那个清秀少年。
只不过他此时没戴眼镜,额前细碎的刘海也梳了上去,书卷气弱了几分,看着成熟了几分,清秀少年变成了俊美青年,只是气质却一样清冷。
汪老夫人没注意到自己外孙眼中一闪而过的微妙情绪,笑着说道:“阿琛,这是外婆好朋友的孙女,姜苏。姜苏,这是阿琛,沈琛。”
姜苏笑眯眯的说:“你好。”
她腮帮还鼓着呢,打招呼的时候也没忘吃,一鼓一鼓的。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见她,她永远都在吃。
沈琛的目光收了回来,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你好。”
反应有些冷淡。
姜苏也不介意,说道:“你们继续聊,我继续去晒太阳。”
汪老夫人笑道:“我看你是想去吃点心。喜欢的话,待会儿我再让小张送几盘过去。”
姜苏笑笑,然后就走了。
姜苏一走。
汪老夫人就问沈琛:“刚刚那小姑娘怎么样?”
沈琛微微一怔,随即有些无奈:“外婆,我今年还只有二十二岁。”
汪老夫人顿时哈哈一笑:“谁问你了?我是想问你,姜苏配你大哥怎么样?”
沈琛一愣,然后淡淡的说:“不搭。”
他顿了顿,接着说:“你确定她成年了?”
汪老夫人说:“她天生脸嫩,当年她奶奶二十多岁了,看起来也就像她年纪那么大。我昨天看她身份证了,都十九了。”
沈琛淡淡的说:“大哥今年三十。”
汪老夫人说:“男的大女的十岁正好!你外公还比我大十二岁呢。”汪老夫人拿话噎她:“姜苏年纪配你倒是正好,可你不是不喜欢吗?”
沈琛一噎。
心里却忍不住想,他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了?
汪老夫人说:“姜苏这姑娘,我打心眼里喜欢,我是真想留她在家里。”
她喜欢姜苏,也心疼她。
想着姜欢不在了,自己应该替姜欢看顾她这世上唯一的孙女。再怎么看顾也不如在她眼皮子底下来的好,而且她那些孙子,她都是心里有数的,绝对不会亏待了姜苏。
姜苏可不知道汪老夫人正在暗戳戳的帮她做媒,躺在遮阳伞下面的躺椅上,吃着点心喝着茶,好不惬意。
而此时的另外一边。
翟靳聿也遇到了点麻烦。
吃午饭的时候,翟老爷子忽然慢悠悠的说:“我听说,昨天半夜,你带了个女孩子回家?”
蒋叔反应最大。
端着碗目瞪口呆的看着对面坐着的翟靳聿。
当事人反而淡定,把饭咽下去才慢条斯理的说:“您的消息有误,不是半夜,是晚上不到十一点。是我一个朋友,有事找我。”
蒋叔想问,但是这里有个辈分最高的翟老爷子在,他不好开口,就等着翟老爷子问。
翟老爷子也意外的看了翟靳聿一眼,显然没想到他承认的那么痛快:“什么朋友要半夜偷偷摸摸的进来,还是个女孩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蒋叔看着翟靳聿:可以啊小子,都学会大半夜带女孩儿回家过夜了?
“她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也不是偷偷摸摸进来,是我请过来的。”
翟靳聿语气平淡,但维护之意却十分明显。
翟老爷子也不生气,只抬眼说:“什么时候带过来让我见见。”见翟靳聿不说话,他又说:“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在这方面上上心了。”
翟靳聿淡淡应道:“我知道了。”
——
汪老夫人正坐在客厅里和沈琛聊他的近况。
佣人又进来:“老太太,翟少爷来了。”
汪老夫人真是惊讶了,惊讶中带着喜气:“靳聿?今天是怎么了?八百年都难得现身的人一个个都现身了。”
这时翟靳聿在佣人身后走了进来,对汪老夫人微微一笑:“姑奶奶。”
汪老夫人站起来笑:“什么风把你这大忙人给吹到我这儿来了?”
翟靳聿一笑。
沈琛也站起来打招呼:“靳聿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翟靳聿问。
“前两天。”沈琛说道。
翟靳聿点点头,然后对汪老夫人说:“姑奶奶,不瞒您说,我是来您这儿找人的。”
汪老夫人惊讶问道:“来我这儿找人?找谁?”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该不会......
翟靳聿并没有察觉到汪老夫人的异样,说:“我是来找姜苏的。”
汪老夫人心中咯噔了一下。
“你、你认识她?”汪老夫人问道。
这时只听到一道软甜的声音响起:“翟叔叔?”
翟靳聿一转头,就看到姜苏从厅后走了进来,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看到姜苏的一瞬间,他冷硬的轮廓都镀上了一层柔光。
沈琛没有错过翟靳聿脸上的神色变化。
他看向姜苏,只看到姜苏用与面对他时截然不同的神情看着翟靳聿,她眼睛都弯成了月亮,笑起来的时候又甜又软:“翟叔叔,你怎么来啦?我还以为你今天就回北城去了呢。”
翟靳聿说:“我休年假。你不是第一次来西城吗,我带你四处走走,尽一尽地主之谊。”
姜苏说:“好啊。”
汪老夫人这时连忙说:“正好,阿琛,你也跟他们出去走走。”
翟靳聿有些意外的看向汪老夫人。
汪老夫人假装没看到他的眼神。
翟靳聿问沈琛:“小琛,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沈琛在汪老夫人的眼色下淡淡的说:“我的书还没看完。你们去吧。”
他说完,下意识的看了姜苏一眼。
姜苏却没看他,而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汪老夫人却说道:“看什么书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只知道闷在房间里看书,你都多久没好好看看西城了?趁这个机会好好看看!”
汪老夫人说着硬是把三人一起赶了出去,非要拿沈琛和他们一起凑堆。
被赶出来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沈琛抿了抿唇,说:“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去找个地方坐坐就行了。”
他被汪老夫人赶出来,身上连手机都没带。
姜苏说:“既然都出来了,就一起去逛逛吧。”
都没注意到旁边的翟靳聿的表情。
沈琛问:“不会打扰你们吧。”
“当然不会。”姜苏笑眯眯的说,还转头问翟靳聿:“翟叔叔你说对吧?”
翟靳聿:“......嗯。”
于是一行三人上了车。
翟靳聿其实是有事想和姜苏说。
但是中间夹了个沈琛。
有些话就不方便说了。
翟靳聿和沈琛都不大爱说话,一路都沉默寡言,姜苏这一行三人的超高颜值,给他们带来了不少的关注度。
西城是一座古城,保留着非常多的古代建筑,雕梁画栋气派非凡,这些古代建筑并不作为人们的私人住宅,而是国家的文化遗产,供游客参观欣赏。
从某栋古代建筑的后门出来,姜苏忽然仿佛带着某种指引一般,往一个方向走去。
翟靳聿和沈琛就跟在她身后,偶尔聊一些沈琛的学业和未来的规划。
姜苏最后停在一座看起来像是民国时期受西洋建筑影响建造起来的小洋楼的院子前,她仰头看,扑面而来一股熟悉感,好像一下子时空转换,回到了几十年前,姜苏能够感觉到这个地方非常的熟悉,甚至远比赵家那种熟悉感要更加强烈,但是却依旧没有任何关于这里的记忆。
就在姜苏站在门口的时候。
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中年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姜苏,愣了一下,以为姜苏也是那些把这里错认为景点的旅客,于是把门关上,对姜苏说道:“这里不是景点。是私宅。”
“这是你家吗?”姜苏问,眼前的中年男人气度不凡,看着不是什么普通人。
中年男人刚要说话,忽然一抬眼,愣了一下:“靳聿?沈琛?”
翟靳聿和沈琛正好走过来,看到中年男人后也都挺惊讶。
翟靳聿走过来说:“二叔。你怎么在这?”
沈琛也规矩的打了招呼:“二舅舅。”
被翟靳聿叫做是二叔的中年男人看了姜苏一眼,然后说:“这姑娘是你们认识的人?”
翟靳聿点头:“是我朋友,姜苏。”
然后对姜苏说:“姜苏,这是二叔。”
姜苏乖巧的叫人:“二叔好。”
二叔对姜苏有种天然的好感,笑着应了一声,然后问翟靳聿:“你们怎么上这来了?”
“她第一次来西城,我带她四处逛了逛,不小心逛到这里来了。”翟靳聿说着看了一眼面前的小洋楼:“这是......”
二叔说:“这是你爷爷一个故交的房子。好几十年了,一直是你爷爷在帮忙打理,这不,好久没过来了,他让我过来看看。”
翟靳聿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地方。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姜苏忽然问。
二叔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翟靳聿,心想能被翟靳聿带着逛的女孩子,估计两人关系不一般,于是说道:“看看倒是可以,但是不能碰里头的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把门打开来:“进来吧。”
姜苏跟着进去了。
翟靳聿有些奇怪,在逛那些古建筑的时候,姜苏显得兴致缺缺,却对这看着很普通的小洋楼感兴趣。
开了门,小洋楼前有个不小的院子,两边都种满了各种花花草草,看着都十分旺盛,显然是常常打理的。
二叔对翟靳聿说:“这里平时都有专人打理,我也是定期过来看一眼,以前都是你爷爷亲自过来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故交,让老爷子这么上心。”
翟靳聿沉默着,他这些年很少关心家里的事,对这些也毫不知情。
姜苏已经进到了楼里,里面的摆设看起来还是几十年前的家具摆设,不少都是外国或者是仿外国的摆件,连客厅的灯都是华丽的水晶灯,几十年过去却一尘不染,这里的打理做的很精心。
姜苏在一楼转了一圈,她细细的看遍每一样摆件,她的手轻抚过棕色的皮质沙发,仿佛能看到自己几十年前就坐在这沙发上翘着腿喝着茶。
翟靳聿也在观察这房子。
“这房子几十年没人住了?”
这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几十年没有主人的房子,倒像是有人常住的,东西摆放的像是主人会随时回来。
二叔说:“你二叔出生前,这房子就没人住了。但是这里每天都有人打扫,几十年没断过,所以才看起来那么新。”见姜苏去了别间,他抓紧机会问:“刚刚那小姑娘?”
一旁的沈琛不自觉凝神。
翟靳聿却微微怔了一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定义姜苏和他的关系。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朋友。
正在此时,只听到一阵轻巧的上楼声音响起。
等在等翟靳聿答案的二叔惊讶道:“这小姑娘上楼去了?怎么她看着像是来过这地方似的,这里的楼梯修的古怪,我第一次来找了一圈才找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她倒是一下就找到了。”
二叔说着,连忙也跟着上楼了。
翟靳聿回过神来,和沈琛一起上楼了。
只见姜苏正站在一扇带锁的门前。
二叔正在解释:“这间房,我都从来没进去过。从一开始就是锁着的,这么多年,除了老爷子,谁也没进去过,也不知道里头藏了什么宝贝。”
“我想我应该能进去看看。”姜苏说。
二叔笑了笑,正要说话。
姜苏就接着说:“如果我没猜错,翟老爷子的故交,应该叫姜欢。”
她几乎可以确定,她曾经在这楼里生活过,而且时间不短,这里到处都充满着她的气息,到处都充满着熟悉感,比赵家老宅给她的感觉还要强烈的多。
二叔一愣。
翟靳聿听到姜欢的名字,眼神里也起了波澜。
二叔惊讶的看着她:“你是......?”
姜苏说:“我是姜欢......的孙女。”
眼下的情况变得十分复杂。
翟二叔知道老爷子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那位故交。
但是却没有通过他们这些小辈去查过。
从这房子的摆设和各种小物件来看,他也早猜想这位故交很可能是老爷子以前的“红颜知己”。他个性开放,没有想过要窥探老爷子的“隐私”,也不想深究这位故交的身份。
却没想到,有一天这位故交的后代,就这么蹦到了他眼前,还和靳聿关系不一般。
翟二叔很难不多想。
这是巧合?
翟二叔第一时间打电话给翟老爷子确认。
当他提起姜欢这个名字的时候。
那头的翟老爷子就激动起来。
翟二叔从来没见过翟老爷子语气那么激动过,听到老爷子在电话里说要过来,翟二叔连忙阻止,说带姜苏过去见他。
姜苏是想见一见这个翟老爷子。
多奇怪。
明明是姜欢的故交,但无论是赵老爷子、汪老夫人、还是老管家,都从未提起过翟老爷子,像是在刻意回避。
今天下午喝下午茶的时候,汪老夫人提了很多人的名字,他们有的活着,有的已经死了,她说了很多以前的故事。
但唯独这位翟老爷子,她却只字未提。
而根据这栋姜欢以前居住过的小洋楼现在由翟老爷子打理,而且翟老爷子那么用心的打理来看,姜欢和翟老爷子的关系也很不简单。
而翟老爷子和汪老夫人更是亲戚关系。
无论如何,汪老夫人都不应该忘记提这样一个重要人物,除非她有什么顾忌。
姜苏坐在前往翟家的路上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接近姜欢故事的核心了。
翟老爷子时隔几十年,再次尝到了坐立难安的滋味,坐一会儿又在大厅里走来走去,走一会儿又坐下,管家电话打了好几个,每次都是说在路上。
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管家打过去最后一个电话,终于说已经快到门口了。
翟老爷子从中式沙发上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被管家拦下了:“您一个长辈去迎接小辈哪有这样的道理?再迟不过几分钟,您再等等。”
他在翟家服务二三十年了,第一次看到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老爷子这样失态。
翟老爷子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但是他实在是静不下心来,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她,可是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的一点踪迹,这么多年,也有陆陆续续的消息传来,但是一查,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而现在,终于有了她的消息。
却是她的孙女带来的。
那个小姑娘,居然也有了孙女。
虽然自己也已经子孙满堂,他本没有资格去想一些没有意义的事,但是对于姜欢有了孙女这件事,翟老爷子还是觉得如鲠在喉。
他无法想象,姜欢和另外一个男人陪伴一生,为那个男人生儿育女。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迫切的想要知道她的消息。
他已经等了几十年,又怎么能和往常一样淡定?
当翟老爷子看到跟在翟靳聿身后进来的姜苏时,他坐在沙发上,如遭雷噬,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少女迈着轻巧的步子走进来,仿佛是几十年前的姜欢跨越时空来到了他的面前,她看了过来,那双让他魂牵梦萦,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的眼睛,就那么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他,带着些许的打量、探究。
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
她就是用这种眼神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后眼一眯,嘴角往上一勾,露出一个甜乎乎的笑:“你就是翟星楼?”
他在见到她之前,就已经听过她许多传闻,他想象中,她应该是个美艳的女人,一颦一笑颠倒众生,那样才符合坊间传闻的专勾男人的狐狸精的模样。
可没想到,她居然是个小姑娘,虽然是个极漂亮的小姑娘,却与传闻半点也不相符,她长着一双桃花眼,却半点也不勾人,那双眼睛十分清澈,仿佛不谙世事天真无邪,她甚至不能称之为是一个女人。
当时的他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陷得那样深,甚至难以找到自己沦陷的源头。
此时已经垂垂老矣的翟星楼看着站在面前看着他的姜苏,想说话,嘴唇却开始颤动,嘴唇蠕动了几次才发出声音来:“欢...欢欢?”
姜苏几乎在听到翟星楼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毫无预兆的,豆大那么大的眼泪就从她的眼眶里滚落出来,顺着她白皙的面颊坠落下来。
等到看到其他人惊讶的目光,她才下意识的摸了一下,那泪还带着温热的触感。
她怔住。
她这一生太过漫长,看过太多人的眼泪,可是在她的记忆里,上一次落泪,大概能追溯到几千年前,连为什么落泪的原因她都忘记了,可是她现在却对着一个可以说得上是“陌生人”的老人落泪了。
还有此时忽然堵在胸口的那股闷气,也让她感到非常的不舒服,以至于她看向翟靳聿爷爷的眼神就算不得友好了。
翟老爷子被姜苏这一滴泪震住,身体像是瞬间石化,一动也不能动。
翟二叔看到姜苏的那一滴泪,心里咯噔了一下,控制不住的想,这该不会是老爷子的孙女吧?
这要真是孙女,那靳聿.......
他下意识的看了自家侄子一眼。
却见翟靳聿此时的脸色异常难看。
不知道是不是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沈琛冷眼旁观,不知道这事情会往哪方面发展。
第69章
翟二叔怎么也想不到,翟靳聿此时想到的是另外一种可怕的可能性。
对于他的打击程度可能只亚于姜苏可能是他爷爷的亲孙女。
他已经开始后悔,他今天不应该去找姜苏。
而翟老爷子此时把姜苏错认为姜欢之后的反应,也直接证明了翟二叔一直以来的猜想,姜欢的确是翟老爷子的红颜知己,甚至说是红颜知己太轻了,看翟老爷子这失态的反应,姜欢分明就是他深埋在心里的深爱之人。
至少他这四十多年来,就从来没见过翟老爷子这样失态过。
哪怕是母亲四十多岁过世的时候。
之后老爷子一直没有再娶。
他的妻子还在私下里和他感慨:翟老爷子平时虽然和他母亲看着相敬如宾好像平时都不怎么说话,但是没想到用情至深,四十多岁的男人死了老婆,还是翟老爷子这样有权有势的男人,居然不再找,也没有什么桃色新闻出来,这实在是太难得了。
但他心里清楚,父亲终生不娶不是为了自己的母亲。
而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
他记得他小时候书房里玩,翻抽屉的时候翻到了翟老爷子藏在抽屉里的一个玉镯子,那时他刚刚开始上学识字,看到镯子内侧刻了一个字,他想辨认,结果不小心拿出来打碎了。
那是他记忆中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发那么大的火。
年幼的他几乎被吓傻了,他从没想过他温和有礼的父亲会那么歇斯底里的生气,仿佛他摔碎了他最重要的东西,那种歇斯底里中甚至带着一种绝望。
最后母亲把吓傻的他带了出去。
那一整天,父亲没有走出书房。
再之后,这个家里除了父亲以外,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踏进他的书房,那里成为了一个禁地。
他直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被摔碎的镯子最后怎么样了,是被父亲丢了还是修好了。
他也永远都记得那个手镯内侧刻着的字——姜。
他一直不知道这个姜字对应的是谁。
在他认识的人中,并没有人叫姜这个名字。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那个姜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一个人的姓。
姜——
姜欢的姜。
——
姜苏抹掉眼泪,冷冷地看着翟老爷子。
翟老爷子也终于找回一丝力气,从沙发上起身,朝姜苏走了过来,他伸手想要触碰姜苏的脸颊:“欢欢......”
“爷爷,她不是姜欢,她是姜欢的孙女,她叫姜苏。”翟靳聿不动声色的把姜苏拽到了自己身边。
这是第一次,这句话不是从姜苏的嘴里说出来。
翟老爷子不相信。
眼前的少女和姜欢犹如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她的神态、她的眼神、她的一些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分明就是姜欢。
人的容貌可以变,可是人的“神”不会变。
即便有一个和姜欢一模一样的人和姜欢一起站在他面前,他都能立刻分辨出谁才是真正的姜欢。
他那样刻骨铭心爱过的人,他藏在心底几乎融入骨血的人,他怎么可能认错呢?
可是啊......
即便刚才靳聿没有拉开姜苏,他的手也不会落在她的脸上,在他即将要触碰到她的时候,他看到了他自己的手,苍老、只剩下干瘪的皮肤包裹着骨血的手,和姜苏那张饱满、鲜活的脸放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一下就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他从没有想过,他这一生竟会生出这样卑微的自卑感来。
他在等待中已经不知不觉中变得苍老了。
而他的小姑娘。
依旧还是个小姑娘。
翟星楼笑了笑,望着姜苏,眼眶微红:“是啊,你和姜欢长得太像了,我险些把你错认成她了。没吓着你吧?”
姜苏凉凉一笑:“我习惯了。”
翟星楼犹豫着问:“你......见过文昭了?”
姜欢笑意加深,眼中却越发冰冷:“不仅赵老爷子,还有汪老夫人我也见过了。只不过他们都没有提起过你,好像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姜欢的事情似的。”
翟星楼瞳孔微微颤动,脸色也骤然变白。
翟二叔觉得这状况有点儿不对,看父亲这样子,倒像是支撑不住了。
这几年父亲身体就不是很好,翟二叔心里担心,他连忙说道:“都别站在这儿聊了,老于,让人泡茶,大家坐着聊吧。”
管家也见势不对,这会儿听到二爷吩咐,连忙招呼人泡茶了。
“爸,你才动手术不久,心脏受不了,就别那么激动了。”翟二叔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瞥姜苏,给她眼色,暗示她说话注意些分寸,别把老爷子给刺激到了。
翟二叔这眼色却像是给瞎子抛媚眼,姜苏根本不买账,观察刚才翟老爷子的反应,分明就是确有其事,联想到自己那一滴莫名其妙的眼泪,她此时只想直接问个明白,他是死是活跟她全无关系。
翟靳聿却在此时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用力地握住。
姜苏转头看他。
才发现翟靳聿脸色有些不好,他看着她,那双锐利冷眸中此时犹如深渊,一眼望不到底。
她没防备的心里一软,却又恼恨自己对翟靳聿心软,用力甩脱他的手,招呼也不打一声,转身就走。
“爷爷,二叔,我去找她。”翟靳聿说完,也转身往外走去,临走时他看了一眼翟老爷子,眼神复杂。
沈琛也告辞离去。
翟老爷子怎么看不到翟靳聿对姜苏的特别之处,他神色震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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