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2/3)
可笑天子耗尽毕生同世家周旋,指望他们能稍稍让利出来,给天下寒门贤士以进身之阶。却只如蚍蜉撼树。
而李斛入城不足三日,那些孤高在上的门第便一个个如猪狗般匍匐在地了。
公卿、世家尚且如此,况乎百姓?凡没来得及逃出城去的,无不活在日复一日的劫杀中。
他潜伏了五天,终于在今日清晨闯出城来,但也损伤了近一半负责诱敌的人马。
而这五天里,先前在城外作壁上观的援军,也终于一哄而散。
——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李斛今日所造下的罪孽,这支盟军的主帅起码要担负一半。也许他们最初的打算是做螳螂背后的那只黄雀,但时至今日他们早已失去民心和道义,已是无名之师。不散何为?
所幸援军先前盘踞的梅岗一带,李斛的势力还没来得及抢占,此地守备薄弱。他打算从梅岗突围,自西南离开建康。
至于离开建康之后,是东去京口还是西去南陵……
他想,还是去南陵。京口固然地近三吴鱼米之地,距徐州也近,可他的势力不在此处。而历经台城一围,他对于仰仗他人之力救危存亡一事已然深恶痛绝。哪怕徐州有他的舅舅,他也绝不愿再受制于人了——他想要一个他能全然自主的局面。
而他在南陵有兵马,还有从蜀地运送来的近三十万石粮草。必有一战之力。南陵在建康的上游,和京口同为建康的锁钥重镇。只要他的舅舅能抢占京口,就能和他形成夹击之势。尽快打回去。
他望着篝火,盘算着心事,不知不觉困倦袭来,竟坐着睡了过去。
朦胧中被人轻轻唤醒,“殿下,卯时到了。我们杀出去吧。”
天和六年正月十七日,夜。
宫城。
满月未残。虽在深夜,却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只天色略有些阴晦,月周映出层层密云,想来不知何时就要变天了。
地上有风。殿内经冬不扫的残枝败叶被风吹动,刮得地面哗哗作响。
阴寒的湿气浸在风中,吹到人身上,瞬间就透过总也晾不干的衣服侵入四肢百骸,让人打从骨头里冻得发抖起来。
守门的士兵纷纷缩着聚到火堆旁,抱怨,“这江南的冬天连冰都冻不住,怎么反而觉着比在怀朔时还冷。”
便有人取笑,“是阴冷吧,聚了这么多冤魂……”
“没事儿,这里和尚比鬼多,超度得来……何况这些窝囊人纵然做了鬼,也是窝囊鬼。”一行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匪兵shā • rén越货多了,心中百无禁忌,城中十万冤魂在他们口中也不过一句笑言。反而说到和尚寺庙,免不了就要说起这四百八十寺所聚敛的财宝,不由纷纷垂涎起来。不过崇佛之心不论胡汉南北,李斛和他手下这些恶鬼竟也敬畏佛法。乱世里独佛门庙宇免于劫掠,百姓纷纷投身寺庙寻求庇护,这些早先藏污纳垢、聚敛无度之处,竟真有些救苦救难的慈悲意味了。
接连的劫掠和屠杀之后,台城内没不剩多少人。经过这几天的焚烧清理后,街上更是空荡荡的,一眼就能忘到头。各处的守备便都十分松懈——只是听说临川王至今还没落网,上头严令追捕,故而夜间巡逻依旧十分密集。
比之外头,皇宫之内的守备反而更严密些——毕竟天子还被囚禁在此处,唯有这个囚徒是万万不能走脱的。
不过……想来天子也抗不了多久了。自四天前被软禁到含水殿,便无人送进去一粒水米。老皇帝纵然冻不死,恐怕快要被活活饿死了吧。
士兵们提起里头的人,不知谁说了句,“你们说大司马是不是想自己当皇帝啊?”
旁人正待接口,门边飞快的传来一声,“查岗的来了!”
一行偷懒的士兵手忙脚乱的踩熄火苗,各自归位站好。
果然片刻后便有巡逻的卫队走过来询问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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