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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是农村里重男轻女的遗产，生了那么多女孩不要，就扔在城市里某个公园门口或者巷子里的垃圾桶旁，也有未婚女子没有抚育能力。借口五花八门，最终结果是不要他们了。他们有个统一的名字叫弃婴。

我又开始做噩梦。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我的孩子了。

他们现在还在葡萄树下，睡着，甜美着。

他们有没有去投胎，转世做了什么？如果是我，我希望来生变成一株植物，不需要说话，亲近大自然。

洗澡的时候险些晕过去。闷热，压抑。水太烫，皮肤灼得通红，而我却不自知。

因为噩梦。梦见孩子们一前一后地朝我奔来，口中小声地叫着，妈妈，妈妈。我伸手去拥抱迎接他们，他们却突然每人咬我一口。血，到处是血。小小婴孩脸上挂着笑，却是狰狞的表情。他们恨我，怨怼我，我是知道的。

我的房子很小。

陈剑摧毁了我以后，我又一次与幸福擦肩。我一直一直朝他的方向走，居然还是被迫在某一点短暂交集，然后各自倾斜分散而去，永不再见。

我拿着预支的薪水租了一个小小破旧的单间。一窗一门，四面惨白的墙壁，空间只可以放下一张床，十二个平方。距离公司非常的近，走路五分钟。和平村这一带以前是农田，围海造田，盖的房子现在全部升值，虽然是老房子了，可是地段金贵，房价也跟着水涨船高。

一进门就是狭窄的过道，右手边是卫生间，狭小逼仄，只可以站着淋浴。马桶上有褐色的隔板，冬天的时候可以坐在上面看书。我已经养成了在卫生间看书的习惯。尤其冬天的时候，卫生间淋浴上方安装了浴霸，非常明亮暖和。坐在马桶上，一页一页地翻书，哗啦哗啦的声响提醒我此生非梦。

房子朝向阴冷，终日见不到什么光。我是故意的。我长期夜班，睡觉时是不能有一点点光和声响的，所以去布料批发市场买了厚厚的哑光布和遮光窗帘，重叠着，黑暗着。我本是属于夜晚的人，白天猛一见太阳眼睛会瞳孔收缩，有时会流眼泪。

床头一盏折叠台灯，留着睡前阅读用。很微弱的光，终年半明半昧地亮着。我出门前习惯开着，这样一开锁进门，看见屋子里有光，会有家的错觉，温暖，好像永远有人在等我。

床边有一柜子，铁架组合的简便书柜，一格一格地分好。我买书是很舍得的，经常在书店里一转就是一下午，忘记了时间。书很重，每次抱回重重一摞，欢天喜地地堆放在铺了泡沫地板块的地上，盘腿搂着一个垫子，随便挑出一本，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阅读是治疗失眠的偏方，非常灵验。我不很爱惜书，经常在上面写写画画，看见漂亮的句子就画上横线，还有波浪型的线。

我睡单人床。床头有一盏小小的半导体。一个巴掌那么大的体积，带天线，在超市打折的时候淘回来的。人民币十五块，非常划算。睡不着的时候就听电台，偶尔会听见很棒的故事和流行歌曲。即使工作生活圈子很窄，还是知道现在谁最红，谁已经隐退，谁和谁在打官司。我天生很喜欢八卦。

藕紫色的床单，藕紫色的枕头，藕紫色的被子。乍一看上去，浓郁的藕紫色，与黑色无异。厚重的颜色，安稳的颜色。我睡觉一直是婴孩的姿势，佝偻着，蜷曲着，侧着。睡时什么样醒来还什么样，非常老实。动也不动。

一直很喜欢高级酒店里的雪白的色系，绵软温馨，很舒服的样子。但仅仅是喜欢而已，我在那上面是睡不着的。

我与白色无缘。我从来不穿任何白颜色的衣物。

这就是我全部家当。每个人都是身外物，每件事都是身外物。我要把杂务量控制到最低，少一些与自己生活有关系的牵绊。一直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一只行李在手，便可以重新上路。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不放手。

日子一天一天就这样消耗着。我有的是时间。最不缺的也是时间。如果说时间是财富，那么我肯定是超级富婆。

我不再思考人生那样的大命题了。只是偶尔深陷，觉得寂寞。即使在上班的时候，人声鼎沸的夜店里，人们推杯换盏，各色男女暧昧的搭讪，宣泄过剩的激情，我也冷眼旁观。我只做分内的事情，怀出世的精神，这只是一份工，卖力不卖命。

世道炎凉，可是管它冷也好热也罢，还是要活下去。

这城市正如我想要的那么黑

我生日的那天，早早就醒来，才下午三点。

我刷牙的时候发现牙齿在出血，猩红的沫子，血乎乎的，恶心死了。

一遍一遍用冷水漱口，直至没有血再涌出来。

走在大街上，阳光把我的影子拉的老长。突然想打个电话回家。

拨第一次的时候，我已经忘记号码了。手按在键盘上，想了好几想，试探着，战战兢兢地拨过去，却没有人听。

也许是拨错了。心里突然惊慌恐惧，说到底能伤害我的事情都是我在乎的。

下意识地侥幸再拨。刚响一声，对方有人喂。我太害怕了，一时听不出是男是女，不说话。那端不耐烦地说，喂？我按断电话，我不确定那是我妈的声音。

为什么会想起她。她不是巴不得我死了吗？可是儿的生日娘的苦日，她再坏也是我妈，这就叫血浓于水吧。

眼泪在眼底犹豫了一下，终究原路返回。已经不值得了，因为我爱的人并不同样爱我。一厢情愿地付出感情，别人还是不屑，所以我宁愿回收给自己。

很快，我为自己刚刚的举动感到后悔和羞耻。

在和平村里有很多家女士商店。有一家专门卖内衣的很大的店面。我的一个同事刚刚生产，在这家店买了一套束身衣，不到三个月，恢复的和生产前一样苗条，并且她的臀部提升腰部纤细。

因为我自己还是发育得豆芽菜一般又薄又弱，前后平坦得可以滑翔飞机，要什么没什么，于是分外羡慕那种丰满肉感的女子。

看见曲线玲珑的女子，不管是夜店还是大街上，我都忍不住多瞄几眼。穷有穷苦，富有富难，得不到的什么都是好的，别人的什么都是好的。

我在各种各样的内衣架前流连。

我喜欢黑色的，朴素的，没有花里胡哨花边和蕾丝的内衣。越简单越好看，质地是最重要的。

优美的弧型杯罩，坚固的钢托设计，平滑的材料，无论穿衬衫还是t恤都不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