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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我以前的名字叫时梦生。
我的老家在沈阳城郊,一个荒凉偏僻的小村子。
我记事的时候,曾经回去过一次。不是认祖归宗,是想回去看看,因为爸爸在那里。
那个下午,我步行六十里的山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如果我妈不打我的话,我不会做这样荒唐而滑稽的决定。我都已经十三岁了,她还是动不动就打我,打累了就罚跪,还不许哭,以小时为单位,以搓衣板为垫膝之物,面壁思过,不得动弹。
妈和爸结婚的时候,没登记,妈年纪不够。在生产队里挣工分,爸为人温和,脾气好的不得了,那么多姑娘,他只喜欢妈,总是悄悄帮妈干活。
我看见过妈年轻时候的照片,在一小团峥嵘的树荫下,妈依着老槐树,树上一串一串的小花,甜甜白白,热热闹闹的开着。
圆圆的脸,细长的丹凤眼,向上微微地吊着,白净,秀气,两条油黑油黑的麻花辫子,真是好看。爸当时一定很爱妈。不然不会那么快就住在一起了。
可是奶奶不喜欢妈。算过他们的八字,算命的瞎子说,我妈会克我爸的。奶奶信,村子里的人都信。那个瞎子轻易不给人家算,他家门口求卜算命的每天排队排得老长,都说他掐的准算的灵。
爷爷去的早,是奶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爸拉扯成人的。她当然护着他。
我妈和我爸住在房山临时接出来的一间简陋的小仓房。四下灌风,窗户是用纸糊的,总是漏雨。夜晚就听见呼呼的声音,鬼哭一样阴森地呜咽。
爸是个人缘特别好的小伙子。谁家需要帮忙,喊一嗓子,爸就去了,从来不推辞。爸的手还特别巧,会编筐,春天的时候就摘很多柳条,编制成一个一个小筐,拿到集市上去卖。一般的木匠活也难不倒他,家里的柜子饭桌都是爸自己个儿动手打的。
我妈每天在生产队里锄地,打农药,收工以后就回家洗衣服。全家老小的衣服都是我妈一个人洗,然后晾在院子里,有风吹来,有好闻的香皂味道。我妈就坐在家门口的石头上等我爸回来。
我爸待我妈像待小孩似的,动不动就买点山里红啊,杨梅啊,樱桃啊,瓜子等小零嘴,哄着我妈。一块饼干都分着吃。两个人好得像一个人,惹得村子里其他小青年男女都眼热。
开春的时候,天气回暖,柳絮满天飘。
妈喜欢用榆树钱儿和大米煮在一起,做粥。在地上挖点婆婆丁和车轱辘菜,就着大酱,吃得特别香。我妈她挺会过日子的。
我爸在西山上开了几亩荒,种下很多红薯和南瓜。还有几垄种了香瓜。
夏天一点的时候,已经成熟了。香瓜金黄金黄的,特别香,形状饱满,一拳头砸下去,果香四溢,咬一口,脆生生,甜津津。
爸就在28自行车后架两边各挂了一个柳筐,满满两下子香瓜,覆上青草,半夜的时候出发,进一次城不容易,要骑六个小时的路,水都顾不得喝一口,为了赶早集。
那车子很破烂,还是踹闸的,路上无数上下坡,颠簸,妈坐在家门口的石头上担心着。
爸真好,卖了钱自己一根五分钱的冰棍都不舍得吃,却给妈买回一件的确良小碎花衬衣。
妈身材好,即使穿着最粗笨的蓝色涤卡男式样的上衣,也藏不住纤腰的秘密。那时已经怀着我了。
妈每天都在院子里的地井打一桶水,晾在太阳下,晒得暖和和的。爸回来以后,妈接住车子,停靠好,回屋给我爸热饭菜。
爸哗啦啦地冲洗干净,湿头湿脸地,进了里屋把头贴在我妈的肚子上,听我在里面有没有捣乱,然后心满意足地笑。笑的时候特别好看,因为爸整天风吹日晒,黝黑,所以一口牙齿显得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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