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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接受改造,柳长卿的父亲却仍被关押。永定门的火车站上,人头攒动,到处都是红色的横幅标语——热烈欢送知识青年上山下乡。
后来才得知,他与柳长卿被分到一处插队。他在村南,柳长卿占着村北。两人起着头,带着各自的人,干完活就凑到一块儿,撂狠话,打群架,板砖、锄头都是他们的武器。赢的那方,瓜分了对方当天的吃食,有时候是黄面窝窝头,有时候是几块蒸红薯,吃完后,再悄无声息的各回各处。
他为此饿过肚子,柳长卿自然也是。
如今再回想,他倒是有些想不出来,他与柳长卿究竟为何就这么不对盘,在学校是,下乡了仍是。非要争个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地步。
可在那个无聊和压抑到令人发疯的时代,这样的争斗,的确给死水无波的日子带来一些波澜,一些期待,一些……另类的快乐。
那个乡下,简直不能用穷山僻壤来形容,天是灰的,地是黄的,风卷着尘土与碎叶,刮在脸上,四野苍茫。就在这样既偏僻又贫穷落后的地方,村长的女儿便如出水芙蓉一样,乌黑的头发梳成又黑又长的麻花辫子,白皙的脸,自己改过的水蓝色的小褂子,漂亮,充满稚气与灵气。尤其,那姑娘有的一声好嗓子,唱起歌来,清脆空灵……便是搁在如今,也是个绝佳的美人。
最重要的是,她的成分好,多少个在那插队的小伙子,熬不住那无尽的黑暗,便起了心思,一心想要夺取她的芳心。
这里边,自然不包括他。
他在无数个夜里,会想起那日在永定门的火车站上,柳长卿胸前戴着跟他一样的大红花,她与一批送行的家长挤在窗口,柳长卿的手伸出窗口,握住她的。
他等了一个月的姑娘,终于让他见到了,仍是不知姓甚名谁,只是红着眼圈望着柳长卿,仿佛这世上只有柳长卿一人。
母亲握着他的手,左右吩咐他,一定要时常写信回来,他安静的应着。
一直到月台上响起了铃声,“呜——”一声,火车咔嚓咔嚓的响起来。
送行的人群里,铺天盖地的迸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声,甚至连还是婴孩的道筠都“哇”的一声哭出来。周遭都是一片悲痛,哭声,口号声,喧天的铜鼓声……他却远远的看着她,她紧紧的咬着唇,唇上都磕出了白白的印子,她就那么望着柳长卿,眼底泪光闪烁,却愣是没有滚下一滴泪来。
他从没见过那样的女子,却是钟情于柳长卿,他想,自己每天跟柳长卿斗啊斗的,斗什么呢,这都输了一茬了。
后来才方知,一切是误会一场,只是,那时的他并不知情。
真正让他恨极了柳长卿的,恰是因为柳长卿那若有若无流露出来的情意,对村长的女儿。
有句老话说的好,“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他跟柳长卿还算不上敌人,可情敌却也勉强称得上了。他跟柳长卿不论何种原因,明争暗斗这么些年,他自信自己是足够了解柳长卿的。所以,他更能确定,柳长卿并非与他人一样,只为了那姑娘姣好的成分,而是,动心,千真万确的动心。
他想着她在月台上咬着唇,忍着泪的模样,他想着她唇上那块白白的印子,他想着她瘦小的身体……他的心里有怒火在燃烧,他控制不了,这火烧的他浑身都疼。
接着,某一个阴沉沉的天,还没到群架的时间,他徒步,扛着铁锹,翻了半个山头,到了村北。
他揍了柳长卿,多少人来劝架,他甚至都看得见柳长卿嘴角溢出来的血丝,仍是没停手。他的眼里是一片血色,他知道自己也受伤了,可他就是不肯停手。
柳长卿从地上爬起来,他也爬起来。
他咬着牙,说,“柳长卿,你tmd良心被狗给吃了,你这个孬种!”
柳长卿向来比他斯文,那会子也被他彻底惹怒了,却还比他理智,只是吐了一口吐沫,吐沫液都是红色的。柳少卿也开始爆粗,说,“温道明,你今儿tmd发什么疯!”
跟柳长卿一伙的那些小子作势就要把他围起来,被柳长卿拦住了。
他只是冷冷的笑,继续扑了上去,他想,这种没心没肺的王八蛋,他恨不得一铁锹给拍死……
结果自然是村长、支部书记赶过来,疗伤、没完没了的谈话、写检讨、关禁闭。
帮忙给他们上药的,恰是村长的女儿,那个漂亮的姑娘。他因为不关注,还不知道这姑娘的姓名,心里一动,笑嘻嘻的,大言不惭的说,“姑娘,我们哪儿见过吧……哎哟,难怪面熟,我看着你跟我妹长得挺像的,都面善。”
他妹还在襁褓里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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