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下) (8)(1/2)
他的头发,在他侧脸上轻吻了一下。
刚要说话,沈澈裤袋一阵震动,他眉眼一动,掏出手机,看了一下,面色有些古怪,没立即接通。
廖顶顶知道他可能要忙,她并非喜欢过问太多他关于公司的事情,于是立刻示意他先接电话,自己先回去,叫他忙完赶紧过去,沈澈点点头,看着她提着裙子无声地走出去,这才接起电话。
重新沿原路返回包房,廖顶顶一手要去推门,另一手习惯性地抚上右耳,没摸到那小巧的耳钉,她一愣。
耳钉和婚戒是一起定制的,同样的金镶玉质地,若非重要场合廖顶顶很少佩戴,她一急,想着应该是刚才在哪里掉落了,于是转身沿着走廊一路弯腰找寻。
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洗手间了,廖顶顶猫着腰往回走,走廊里空无一人,她也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走过莲花形状的洗手台就来到了女洗手间门口,目光还来不及扫视一圈,里面的说话声就传入耳。
“我改变主意了,我暂时不想离婚……那又如何,结婚离婚都是我说的算……就算我是为了得到遗产才娶她,可毕竟也是合法的……”
声音那么熟悉,但却又那么陌生,沈澈就站在距离她几米的地方,背对着她,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握着手机,低垂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
廖顶顶以为自己会尖叫,或者冲上去大声质问他,但是很意外的,她在这种时刻居然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她如同来时那样极其安静地一步步倒退了出去。
拜质地柔软的地毯所赐,她安静得犹如一只猫,还是一只失聪的猫。沈澈还在讲话,但她好像已经什么也听不到,大脑成了一台老旧的播放器,只一遍遍重复着他机械刻板的声音——
就算我是为了得到遗产才娶她……为了得到遗产才娶她……遗产……才娶她……
二八章(中)
再次推开包房的门,里面热闹依旧,只是那些声音灌在耳朵里很有几分不真实,墙壁上金色的大片琉璃装饰刚好能够当做一面镜子,廖顶顶轻轻将左耳上的那枚耳钉也摘了下来,捏在手心里。
有些东西,少了一半,另一半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补不回来。
“你这老板娘可倒好,神出鬼没的,刚一回头明明看你在的!”
简白珂见她只站在一边,端着酒杯就过来,笑着递给她,廖顶顶接过来,歪了下嘴角,仰头一口气全喝掉。
“你脸色不太好,要是累就先回去,我叫大伙先散了也行。”
廖顶顶摆摆手,俯身捞起酒瓶又给自己满上,她喝酒的姿态很优雅,即使她此刻的内心已然溃烂不堪。
“白珂,”她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冰凉凉的,在这个有些燥热的初夏季节,连呼出去的气都是寒冷的,“你知道人在最最难受时是什么感觉吗?”
果然,女人的第六感精准得可怕,之前简白珂隐隐的担忧终于在她听到这句问话后得到了证实。只见简白珂神色微变,立即伸手夺去廖顶顶手里的酒,将她拉到一边的吧台旁坐下。
好在包房里人多,众人玩得又正高兴,谁都没注意到她们的异样。
“我只难受过一次,是为一个男人,如果你也是为一个男人,那么我想我能够感同身受。”
她直视着面前这个刚结婚不久的年轻女人,可是此时此刻在她脸上,简白珂找不到一丝新婚不久的快乐,只有死灰般的绝望。
“简家……简家很有钱吗?”
迟疑了片刻,廖顶顶还是问了出来,只是刚出声她就自嘲地笑了笑,牵动嘴角自问自答道:“当然是很有钱,当地最有声望的华人家族,我还真是蠢,鱼儿咬住了饵罢了,还是自动凑过去的。算了,豁了嘴也好过没了命吧。”
简白珂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提起了简家,但她清楚沈澈的真实身份,自然也就很快反应过来,这件事一定和沈澈脱不了关系,否则这世上还有谁能让廖顶顶如此这般!
“顶顶,是不是沈澈欺负你了,还是你误会什么了?”
她有些慌,因为此刻廖顶顶的神态语气不像是夫妻间的小打小闹,身为范墨存的妻子,简白珂多少比她更懂一些夫妻之道,她顿时陷入了莫大的恐慌,廖顶顶这是要和沈澈分开么。
“不是,我很好。”
廖顶顶握了握手,听见声响,扭过头去看向门口,是沈澈推门进来了,脸上是他一贯客气疏远的淡笑,他的眉他的眼却是如此的陌生,像个陌生人,不,比陌生人也许还要陌生,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自己仿佛从来没认识过他似的。
“冷气这么足,不冷才怪。”
沈澈走近,先脱下外套搭在廖顶顶肩头,这才和简白珂打了声招呼,语气熟稔亲切,他说话时一只手还搂着廖顶顶的肩头,奇怪她为何还在瑟瑟发抖,在自己臂弯里抖得像片秋天的枯叶。
“怎么冷成这样,发烧了?”
他低头,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她额头,而廖顶顶也同样下意识地避开他的手,扭过脸去,沈澈的手顿在空中,一时间他的表情有不解有尴尬。
“顶顶可能累了,你们先坐会儿,我去给她倒杯热水。”
简白珂站起身先离开,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见她走了,沈澈坐在她刚才的位置上,握紧廖顶顶冰凉的手指,不说话了。
“跟谁在赌气?”
他哑着嗓音开口,廖顶顶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拨了拨耳边的发丝,慢悠悠答道:“我没赌气,我只是在想,沈澈,我在你眼中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他一愣,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问,等反应过来不禁苦笑,伸手摸摸她的头,语气温柔道:“什么怎么样,你是我沈澈的女人,还能是什么女人?”
廖顶顶轻笑一声,不着痕迹地拉下他的手,手腕一转覆住他的手心,轻柔摩挲。
“男人眼中的女人不就是四种,想操的,不想操的;能操的,不能操的。你说我是这四个里的哪一个?”
沈澈的眼神在灯光下似乎闪烁了一下,好像被她惊世骇俗的言论给吓了一跳,几秒钟后他才露出个古怪的笑容,有些不解道:“顶顶,你到底怎么了?”
她却只是摇头,摇摇晃晃站起来,刚走了一步吧台上手袋里的手机就大声响起来,她颇不耐烦地转身去接。
“哦,是顶好啊……”
听清对方的声音,廖顶顶立即媚眼如丝地笑起来,声音也添了几分娇嗔软糯,她见沈澈几不可见地一拧眉,立即背过身去,朝门口挪动脚步,离他远一些,却又能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好,我这就过去,是啊,我要去看看能不能‘帮忙’呢。”
廖顶好带来的消息对于廖顶顶来说犹如一阵强心剂,今天看来还真的是大悲大喜的日子!
飞快地挂断电话,廖顶顶将肩膀上的外套一把扯下,搭在一边抬脚就要走,冷不防被沈澈一把抓住手臂,她急急回头,瞪眼看向他,声音里已然有了一丝不悦。
“干什么!”
沈澈终于抬了抬眉,原本平静无波的脸色裂开来,冷声道:“你又要干什么?还要去见你那个好弟弟去?”
廖顶顶对上他的眼,不说话,许久才咧了咧嘴,冷嘲热讽道:“怎么,你以为我**上瘾,连顶好也不放过了?”
他语塞,倒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只是他清楚,动了这个心思的绝对不是顶顶,而是那个看起来温良无害的少年。
“沈先生,别忘了今儿你是主角,好好留下来招待这些朋友吧,可都是我落下面子求来的,范总和周正都在,你若也离开,太说不过去了。放心,只要我还是沈太太一天,我就不会给你戴绿帽子。”
她以为他在担心自己再和廖顶好纠缠不清,干脆事先就说出来打消他的顾虑,果然,沈澈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松开手,她趁机退后一步,逃似的离开不夜。
因为着急,廖顶顶自己亲自开车前往廖家,廖顶好早就在楼下等她了,一听见声响立即迎过来,一声不吭地拉开车门上了车。
“我说过,我不想她死,就算你真的恨她,也多少留些后路不可以吗?”
廖顶好语气有些冲,他虽然恋慕廖顶顶,但毕竟血浓于水,如今吴敏柔已然是困兽之斗,他没法看着亲生母亲走投无路。
“现在是什么情况?”
廖顶顶皱眉,对他的态度显然有几分不满,强压着怒气问道。廖顶好脸上微微一赧,也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只得讷讷道:“爸爸知道了她做黑市交易的事情,今晚发了好大的火,两个人在书房里,不许人进去,我只听见乒乒乓乓的声音,像是砸东西。”
廖顶顶抬起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掏出口红补妆,一边徐徐涂抹一边咧嘴道:“唔,我得把自己弄得好一些,毕竟,我可是难得拜访一下即将声名狼藉的廖家呢。”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相比之下,唇上的那抹红就格外明显,看得廖顶好一阵心惊,眼前的姐姐他快要认不出来了。
锁好车,廖顶顶优哉游哉地走到门口,廖顶好开了家门,两个人一起进屋,果然,从二楼书房传来隐约的咒骂以及重物碎裂的声音,想来应该是暴怒中的廖鹏在发火。
微微一笑,廖顶顶熟门熟路地上楼,径直走到书房门口,敲了几下门。
“我要推门进去了,小心不要砸过来东西。”
清清嗓子,她大声说道,果然,里面骤然安静下来,不多时,有人拉开门,气喘吁吁地看向门口的廖顶顶。
“顶顶,你怎么来了?”
廖鹏眼里有意外也有惊喜,他没想到这个“女儿”还愿意回来看看。
廖顶顶轻轻颔首,信步踱进书房,就看吴敏柔蜷缩在书房的沙发里,一贯干净利落的盘发早已散落,泪水还是鼻涕糊在脸上,两侧脸颊红肿胀起,大概是廖鹏打的。
“廖太太,好久不见。有人跟我说你最近好像不是很顺心,似乎很缺钱用,之前我还不信,现在却是有几分信了。”
廖顶顶的高跟鞋敲打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她走近吴敏柔,口中啧啧,不等她回答,回头看向廖鹏,眼中似有不悦,轻声道:“您怎么能这么对待她呢,毕竟二十年夫妻,怎么能逼得她变卖首饰?再说了,传出去太丢人,您不会不知道吧,那些女人的厉害,如今怕是全北京城都在传廖家要破落了,太太居然买东西补贴家用了!”
一席话听起来像是在指责廖鹏,但却字字都戳着吴敏柔,廖顶顶惋惜似的摇了摇头。
廖鹏原本松开的拳头立即又再次握紧了,他红着眼看向吴敏柔,低吼着怒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最近因为纪委的事情我已经寝食难安了,你还来给我添乱!你叫我的脸往哪里搁!吴敏柔,你、你真是给脸不要脸!你和那个小白脸的事情,我都已经不过问了,头顶上绿油油,你还想着倒贴!你说,你要钱干什么,是不是要给外面的野男人花!”
若不是顶顶和顶好在场,廖鹏的拳头忍不住都要再次挥向吴敏柔了,他越说越气,无法平息,书架上最后一支瓷瓶终于被他一掌挥落,碎在地上,迸裂起无数碎渣儿。见他如此,廖顶顶不露痕迹地挑了下眉,急什么,她还有其余的猛料呢,就怕廖鹏受不住。
吴敏柔不禁尖叫起来,整个人几乎从沙发上弹起来,她忍够了,再也不想忍了,她要说出来,对,全都说出来!她已经忍了十八年,她再也忍不住了!
二八章(下)
盯着盛怒中的廖鹏,二十年夫妻情分骤然撕裂,吴敏柔忽然冷哼一声,蜷缩在沙发上咯咯地笑了起来,抬起一只手来拨弄了几下头发,原本惨白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那种骄傲神色。她扶着扶手慢慢站起来,因为坐得久了两条腿似乎有些发麻,踉跄了几下才站稳,赤着脚走到廖鹏眼前。
地上的碎片划伤了她的脚,但吴敏柔丝毫不在乎,一步步走近,她扬起下巴,什么都没说,猛地出手,“啪”地用力甩过去!
这一下实在太突然了,在场的人全都没反应过来,甚至是挨打的廖鹏自己都震惊不已!
“你、你这个疯婆子!”
廖鹏咬牙,狠狠抓住吴敏柔的手臂,双眼血红,顺势按住她的头就要往旁边的墙上撞。廖顶好一个箭步冲上去,赶紧拦下狂怒中的父亲,声音哽咽道:“爸!你要弄死她吗?她是你妻子,我妈!”
说罢,他就用力从廖鹏手里拉开吴敏柔,却发现后者正一脸诡异地盯着自己,桀桀地笑着。
“对,我是你妈,但是他不是你爸,他不配做你爸!”
吴敏柔死死地按着廖顶好的手腕,勒出一道道红痕,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嘴边是嘲讽的笑。
“妈,你说什么糊涂话!我知道,你被人骗了,那个Andrew明明答应你给你走正规渠道,但你偏偏舍不得那些代理费,非要走黑市交易。妈,你这次确实欠考虑,跟爸道个歉就得了,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不愉快……”
顶好年纪虽小,但却知道,自从廖顶顶婚礼上吴敏柔和Ken的丑事曝光之后,加上廖鹏又频频被人举报存在纪律问题,这个家就一天不如一天了。他此时此刻有些后悔,若不是他作为中间人介绍Andrew给母亲认识,说不定也不会出事,尽管他之前就隐约觉得廖顶顶引荐的这个人有问题,但他还是冲动了。
“一家人?”吴敏柔再次笑起来,哆嗦着的手猛然间指向廖鹏,恨声道:“顶好,你听好了,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你爸爸!他年轻的时候在外面风流快活,惹了一身脏病,回来还传染给了我。我又吃药又打针好不容易治好了,他居然……他居然又不行了!这都是他惹来的报应,报应!我当时还不到三十岁呀,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吴敏柔大声咒骂着,用另一只手揩去眼角的泪水,这种夫妻之间的闺房事,本不应该拿出来和孩子们说,但是今天她是真的走投无路没得选择了!既然廖鹏不给她活路,她也不打算再帮着他维持着男人的尊严!
“我本以为,死了一个刘依依,死了一个吴静柔,我的好日子就来了,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嫁的男人反倒是不中用了!廖鹏,你这个伪君子,外人以为你有儿有女健健康康,你就叫我一个人吃尽苦头!我告诉你,顶好不是你儿子!就你那软不拉几的死样子,你还以为真的能生出来儿子?你做梦!”
吴敏柔狠狠拉扯了一下身边的廖顶好,将他推搡到廖鹏跟前,逼他们两人两两对视。听清她的话,父子俩都是浑身一颤,满眼的难以置信,特别是廖鹏,整个人站不住,甚至还摇晃了两下。
“你、你说什么?顶好,顶好他……”
廖鹏好不容易站稳身体,一把抓住廖顶好的肩头,看向吴敏柔,吴敏柔一脸得意,颇为自负道:“廖鹏你没想到吧,你不过是个靠着前妻娘家势力一路往上爬的小人!你以为朱立国凭什么那么好心眼儿帮着你遮掩,你当他就完全是因为你儿子廖城安的面子?他是怕廖家真的倒了,我和他的亲骨肉就再也过不上好日子!”
她洋洋自得,一扫之前的狼狈和胆怯,走上前用力甩开廖鹏的手,搂紧顶好,高声道:“对,你没听错,我就是这么想的,朱立国的女儿嫁给你的亲生儿子,怎么样,戴了绿帽子还要娶人家的女儿做儿媳妇这滋味儿,真好吧?!廖鹏,你这是全天底下最蠢的人,哈哈哈!”
吴敏柔摩挲着廖顶好的头,转头看向同样一脸惊诧的儿子,温柔抚慰道:“乖儿子,乖宝宝,妈妈一直瞒着你也是为了你好,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总来家里的朱伯伯?他就是你爸爸,他现在可好了,等妈妈有机会带你去见他,叫你们父子好好叙叙旧……”
想当年,朱俏的父亲朱立国还不如廖鹏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但他为人谦和有礼,人又低调机警,吴敏柔看人倒是很准,觉得他一定会有一番前途。刚好廖鹏那阵子频频出差,朱立国曾是刘依依的大学同学,有几次顺路来给廖城安送一些外省带来的小玩意儿,一来二去两个人居然就在一起了。
和按摩男Ken的事情被廖鹏知道后,吴敏柔也曾想过干脆和他离婚,就算朱立国不能给她名分,可也好过这种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不过朱立国如今春风得意,虽说两人曾生了个儿子,但也不好就这样高调地和她在一起,最多念及旧情金屋藏娇。都说女人四十如虎如狼,她还不到五十岁,自然有身为女人的欲望,而廖鹏早已不是个真正的男人了。
“妈!妈你骗我!”
廖顶好惊骇地看向吴敏柔,嘴唇翕动,他本就白皙的脸此刻更是近乎惨白色,一双漆黑的眼里满含恐惧和惊愕,他觉得母亲疯了,对,她一定是疯了,才会编造出这样的谎话!
“这种事,你觉得会有人撒谎吗?”
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廖顶顶抱着双臂走向前,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看向廖顶好,那眼里分明有着悲悯,在这个少年的眼睛里,她真切地看到了熟悉的痛苦,那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如今,又要有人再尝一遍了。
“姐……姐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怎么会不是爸的孩子呢,先是你,再是我……”
廖顶好动了动唇,挤出沙哑的一句话来,他好不容易用尽全力扭过脸去想要从廖顶顶那里获取最后一丝希望。
耸了耸肩,廖顶顶不置可否,她今天的主要任务是看戏,不是演戏,多一句少一句台词对于她来说,没差别。
而她也不是圣母,完美到无懈可击的女人,她向来是睚眦必报的小人,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廖家的每个人都再凄惨一些。
“你住嘴!搞了半天,我捧在手心上宠着的是个野种,你给我滚开!”
廖鹏双眼冒火,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廖顶好身上来,这些年来他对这个小儿子可以说是极度宠爱,且不说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还早早就把他成年后的教育生活费都备好,留着他将来创业或是出国。如今听到吴敏柔口中的真相,他简直是暴跳如雷。
廖顶好被廖鹏狠狠一把推开,他没防备,被撞到一边的书架上,手肘重重地磕到,一阵酸麻剧痛传来,他苦不迭地弯下腰。而廖鹏则是一把拎起吴敏柔,将她一直推到墙角,捏着她的脖子上去便是五六个耳光甩过去!
吴敏柔也不求饶,脸颊顿时高高肿了起来,眯着一双依旧美丽的眼挑衅地看向廖鹏,狠狠地啐了他一口。
这动作显然激怒了廖鹏,他几乎失去了理智,低下头左右一瞄,身后恰好是书桌台,上面有一个用了很多年的镇尺,他想也不想,一把抓起来就拍向吴敏柔的脑袋上。
一下,还不解恨,又来了一下,直到廖顶好冲过去夺下沾了血的镇尺,廖鹏才住手,粗重地喘息着,后退一步,抬起颤抖的双手,终于意识到自己下手太重了。
而墙角的吴敏柔已经软趴趴地顺着墙滑下来了,从她的脑后涌出来的鲜血蹭在雪白的墙上,一溜子血渍触目惊心。
“妈!妈!”
扔了镇尺,廖顶好一把抱住吴敏柔,还没等抱起她来,手上已经沾满了粘稠的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地往下淌。一边的廖鹏急促地呼吸着,试图凑近查看她,被廖顶好狠狠推开,低吼道:“快打电话,打电话!”
他用手堵着吴敏柔的伤口,想要阻止血的流出,但又不敢太过用力以免让伤口扩大。这把镇尺是实心的玉石做的,坚硬无比,之前廖鹏打那两下更是用了全力,吴敏柔的后脑此刻看上去已经像是碎掉的豆腐一样。
廖鹏顿时恍然大悟,哆嗦着到处找电话,却发现电话在他之前生气时早已被摔到地上了,捡起来听筒里已经没有声音。见他满头大汗,廖顶顶掏出包里的手机,镇定地给急救中心打了电话,报上廖家的地址。
“天啊,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廖鹏捂着脸老泪纵横,全身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痛苦地哀嚎着,而另一边廖顶好则是手忙脚乱地撕开吴敏柔的衣角帮她按住脑后,一边哭一边喊着妈妈。只有廖顶顶站在书房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开心吗,也许,痛快吗,有一点儿。只是还夹杂着一丝丝悲伤,那可能是她仅存的善良和悲悯之心。
第四卷
二九章(上)
吴敏柔的葬礼在一个细雨霏霏的夏日,早上还有些凉,前去吊唁的亲友并不多,她最后安葬于京郊的一处公墓。
对于一个混迹京城上流社会二十几年的贵妇来说,这样的离世实在有些龃龉。而除此之外,gāo • guān廖鹏杀妻一案则更是成为了几日来街头巷尾的谈资,老百姓茶余饭后无不在议论纷纷,都在猜测着这里面的隐情。
尽管救护车第一时间赶到,但因为后脑受到严重损害,失血过多,赶来的医生当场宣布吴敏柔脑死亡,甚至都没有进行抢救。
廖家最悲伤的莫过于廖顶好,在他心目中廖鹏永远是自己的父亲,父亲杀死母亲这样的仿佛伦理剧般的情节就在他眼前上演,这个刚刚考上大学的孩子几欲崩溃,三天来几乎一句话也不说,除了偶尔喝水,一粒米也没吃过,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下去,原本深邃明亮的眼也深深凹下去。
廖顶顶去看望过他一次,但他不发一言,只是用一种说不上是仇恨还是哀怨的眼神凝望着她,看得她心虚,再也不敢前去廖家,只是拜托保姆好好照看他。
“顶顶,廖家的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
沈澈从衣橱的抽屉里选了一条暗色的领带,一边打领带一边看向镜子里的廖顶顶,她睡得不好,起得自然晚一些,一头蓬松蜷曲的长发散乱着,脸色苍白。
听见问话,她古怪地笑起来,细长的手指捂住嘴,有种凛冽的嘲讽和妩媚。
“你说呢?”撩起一小簇发梢玩弄在指间,廖顶顶继续隐忍不发,她这几天脑子里一直很乱,那晚沈澈在洗手间讲的每一句话都仿若警钟一般敲打在她心头,一下又一下,一下重过一下,击打得她的心几乎要碎成了齑粉。
“你高兴就好。”
瞥了她一眼,沈澈口中淡淡,最后又调整了下领带的位置,大步走近床头,俯身要给廖顶顶个道别吻。
她第一次感觉到他的亲近是如此令人窒息和厌恶,立即扭过头去,避开他的嘴,她甚至能闻到他嘴里的薄荷牙膏的味道。
沈澈没有吻到她,一愣,挑眉道:“怎么?”
“没刷牙不想亲。”廖顶顶轻描淡写刚想敷衍过去,不想跟他太早摊牌,不想沈澈这次却不依不饶起来,伸出手挑过她的下颌,硬生生就吻了上去。
虽然不是舌吻,但是也够廖顶顶愤怒的了,她拍打着他的肩膀,用力挣脱开来,伸手抓过枕头就朝他身上砸过去。
“我都说了我不想!”
她恶狠狠地用手背去抹了抹嘴唇,目光里已然添加了一丝凶狠,看得沈澈有些诧然,这不过是夫妻间最正常的亲密举动,不想竟惹来她如此大的反应。
“我只是想亲亲你。”
他抓住迎面而来的枕头,将它放在床角放好,不懂她为何几天时间里又变了个人似的,两个人好不容易修补好的感情似乎再一次出现了裂痕。可笑的是,他作为当事人还不知道问题出现在了哪里。
“算了,你去公司吧,我再睡一会儿。”
拉高薄毯,廖顶顶缩起身体,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她能察觉到沈澈盯了她好一会儿,才轻轻走出了卧室,又过了一会儿传来门响,她这才睁开眼。
空荡荡的家显得凄清而可怕,夏日清晨的熹光将空气中浮动的细小灰尘都照得清清楚楚,卧室的窗帘半开着,附近树上的鸟儿不时啼叫两声,更显得四周异常安静。
再也睡不着了,廖顶顶跳下床,赤脚走到窗前,一把把窗帘全扯开,刚好看见沈澈的车子开出去,一道黑色弧线越行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手指无意识地在玻璃上划过,廖顶顶发了好久的怔,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裹紧身上的睡袍冲到书房。
她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但是沈澈每次回家,大多时间都会在书房,一待就是几个小时,她觉得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匆匆推开门,廖顶顶很少来书房,以至于花了好几分钟她才适应这里的摆设。沈澈是个很有条理性的人,书房里的东西也都摆放得整齐划一,很快廖顶顶就将目标锁定在了书桌的几个抽屉上,她坐下来,一个个拉开,还好他没上锁。
大多是公司的重要文件,被他分门别类归纳好,最后一个抽屉里则是沈澈的私人证件,还有两个人的结婚证以及婚纱照的光盘等婚礼相关的物件。廖顶顶看见那两本她并不很熟悉的红色结婚证,微微一愣,拿起来打开,上面的两个人脸上的笑容此刻看来格外刺眼。
她看了一会儿,打算塞回去,就在她以为今天一无所获的时候,她忽然在抽屉的最底层看见了一个A4大小的文件夹。直觉里廖顶顶不想打开,可心底一个声音不停催促她,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将它掏了出来。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真的可怕,一打开来廖顶顶顿时就有种头皮发冷的感觉,尽管之前已经从沈澈的通话中隐隐猜出了事情的大概,但是真的面对这样一份近乎苛刻的遗嘱,她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这是一份遗嘱的副本,全部为英文,条款非常详细,可见拟定必然是出自专业律师之手。越往后看廖顶顶越确定这应该就是沈澈的舅舅的遗嘱,果然,在最后她看见了这位华人企业家潇洒不凡的签名。
沈澈要获得他惊人的私人财产,也简单,也不简单:如果他能在这份遗嘱拟定后的一年内结婚,结婚对象不限国籍和种族,他就能获得简氏百分之五十的财产;如果他和他的配偶能在第二年内生下孩子,则能获得剩下财产的百分之五十,其余则以简氏的名义捐赠给慈善机构。但若是他无法做到,一年内简氏的财产将全部捐献给当地妇女和儿童保护机构。
廖顶顶一直以为,沈澈面对这样的遗嘱是不会接受的,毕竟他是那样不甘心受命于人的男人,但是当她真切地看见他的签名时,她才明白,原来自己对他的认识还是太浅。
“都是假的,为了一个目的而不得不做的事情而已。”
她其实一直都在自欺欺人,编造一个绮梦给自己幻想,甚至当时在出租屋里,沈澈说要喝水,当她端着水杯走出厨房时,她分明听见他在打电话,说的是要尽快传真给对方。
那时她不懂,以为只是他公司里的事情,如今将前因后果全都联系起来,从时间上来看,他早就有所准备和安排,怪不得他忽然决定要和她结婚,原来一切都只是顺水推舟,娶她只是因为他需要婚姻,却不是因为她是她。
需要,简直是世界上最心安理得的理由了。
廖顶顶双眼一阵刺痛,那些扭曲的英文字母此刻看起来格外狰狞,她“啪”的一声合上,赶紧依照原样重新放回去。长出一口气,她这才发觉自己浑身发软,几乎使不上力,后背全都湿透,真丝睡袍黏在脊背上,凉凉的。
有那么几分钟时间里,她的大脑几乎是完全空白的,好像飞逝了无数种念头,又好像压根什么都没想,平常人几乎个个是法盲,如今廖顶顶也不例外,她站在原地傻愣了好久,才想到离婚。
对,离婚,这个婚姻原本就是基于谎言和欺骗,那她干什么还要继续维系呢,爱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和爱一个不爱自己又不断欺骗自己的男人,这根本就是两码事,她忽然觉得沈澈的行径不异于shā • rén放火。
凌迟一个女人的爱,简直是世界上最罪大恶极的事情。
廖顶顶深吸一口气,回到卧室找到自己的名片夹,翻到一张名片,那还是之前一位和刘局颇有私人交情的律师给自己的,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找一个律师来咨询自己的婚姻前途。
在电话里,她简单地说了下大致的情况,对方告之她这种情况确实比较少见和棘手,但是一旦打离婚官司还是比较有胜算的,廖顶顶道过谢,并且约定了就在今天下午前去律师事务所亲自咨询。
就在廖顶顶收拾妥当,简单吃了顿早午饭准备出门的时候,门铃响起来,来了位不速之客。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我们不要轻易见面吗?”
开了门,廖顶顶皱了下眉头,见朱俏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只得让她进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