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石火梦身(2/2)
宁悦玄定定地看着他:“我实想知晓,若茗会不改,侯爷要如何赢我?”
他的母家祁门云氏,乃三州第一茶贾门户,家学渊源,虽不至与茶伶较技,些些茶道还不在话下。
穆澈十分坦荡:“赢不了。我也很想知道,胜者一事,大人欲要求我什么?”
宁悦玄长眉勾挑,“明年有机会,再告知侯爷。”
说虽如此,他心也知不过强嘴罢了。以穆澈精明,岂会再应来年的茗战?说到底,还是这突发的命案助了他,可若挑明论起,姓穆的必会说什么“宁以一败换人一命”,一副悲天悯人的德行——宁悦玄放蔑不已,他最厌的,就是卓清府的一派装模作样。
眼前的是如此,那女子……也是如此。
轻风吹得楼檐上悬挂的竹牌柯柯作响,穆澈闲闲落指敲节,颇似享受,宁悦玄偃风听竹,眼中阴冷聚渺又散,也抬头看去,原是往常京城茶坊间茗战,胜者挂上去的徽章。
这两人不管谁约的谁,能坐在一处喝茶实在罕见,更难得一时的平和。
可惜一时只是一时,平和是用来打破的,煞风景者除了宁悦玄再无他人。
他的笑容很难测,“据说府上的司茶姑娘是葭韵坊高手,不知此间名牌,有多少由她胜来?那位葭韵坊的坊主,似也不是个一般人……”
穆澈的眼色瞬而着深,仿佛一座深广无边的山林,倏尔云收雾敛。
然他犹带忱淡的笑意——小姑娘在他府里,不容他人染指半分,至于颜不疑……
一块倞王都啃不动的刁骨头,他一点儿也不替他担心,更不介意宁悦玄去碰上一碰。
“颜坊主,却是位老实生意人。”穆澈笑道。
审冤断狱的一双利眼在穆澈脸上刮过,未见丝毫破绽,宁悦玄似笑不笑,“是吗,那我可得好生光顾这位生意人了。”转而漫不经心道:“原不知,令弟武艺高强如此,侯爷未想着给家里人谋个武职,如何至今还是白身?”
穆澈看向他素袖遮住的手臂,“白身重伤朝廷命官,按律如何,大人当然比我清楚。”
“哪里的话。”宁悦玄同样看向穆澈右臂,目光如电,蜷指冷笑:“我若翻后账,侯爷自然也有账与我清算不是?”言讫又冷哼补充:“轻伤而已。”
穆澈点头,“如此便好。大人是聪明人。”
宁悦玄眯眼:“不及阁下万一。”
……
金乌当盛时,吉祥听说公子回府了,在屋里矜持没一刻,等不到洛诵过来,到底忍不住出门去。
同在一个院子,洛诵抬眼便瞧见了她,向月门看了一眼,罕带难色地咳一声:“公子是回来了,不过方才叫司书姑娘请去前厅说话了。”
“……司书姑娘?”
吉祥愣了会儿神,回想起昨晚琏瑚的话,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慌乱和酸楚。
是啊,他为何独给何宓送去一盒糕点呢,此时与她独处,又在说些什么?
是了,左不过谈诗论文,道古说今,而后知悦于心,觉得分外契合。
吉祥灵动的眼眸失了光泽。茶是日用之物,偏偏受人忌讳,诗书需得偶然兴致,又怎知须臾痛快抵不过终日无聊。
她反省自己这些日子太过乐不思蜀,见色忘事得紧,连捉何宓马脚的事也撂在头脑后,只仗着在穆良朝身边有些不同,便以为旁人兴不起什么风浪。
现在怎么样?不过今日见我,明日见她。
小姑娘吁声叹息,两抹柔弱堪怜的柳黛受了委屈般团蹙,半日的不踏实终于化作气恼,当下恼穆良朝的心,倒比恼何宓更重,也不爱惜绣履上的浮绣海棠了,抬脚踢飞一颗石子。
洛诵眉心一跳,摸不透女儿家许多心思,自觉应当避走。
将转身时,却被叫住:“洛诵哥,我能问你一件事么,你莫告诉公子。”
上一次听她用这种口吻说话,洛诵就受了一个月的活罪,那些折磨人的丝弦靡乐现在想来,还让他背筋发麻。却仍是道:“不敢当姑娘的称呼,姑娘但请吩咐。”
吉祥因自己的小心事,未注意洛诵对她恭敬得反常,没精打彩地低着头,“哥哥跟着公子久,可知道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洛诵诧异地看着她,像看着一只萝卜满前,不知如何下口的迟钝兔子。
前厅中,换了绾檀轻衫的穆澈背身而立。在他身后,何宓整衣素面,双手托着食盒举过头顶,缓缓跪下道:“何宓有三错。”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的清侯:表白什么的,当然要男生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