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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地动山摇 (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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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京的王府中,北舟刚让奶娘将女儿领走,自己盛装坐在树下,静静等着大理寺午休的钟响起。

他信手翻书,心思却不在书上。

花瓣落在书页上,他轻轻吹开,忽然顿住,捂着心惊讶了一瞬,弯眉笑了起来。

“南柳……这么高兴是为了谁?”

喜欢与欢喜

昭阳京大理寺。

午休钟敲响时,关山秋合上卷宗。

“各位辛苦。”

主薄放下笔:“关少卿,二月十八城北失火案……”

关山秋紧张道:“出问题了吗?我记得此案是符寺正负责查办。”

“少卿大人,昨日查出二月十八这个案子从犯是符大人母族的远方亲戚,依咱《大同律》规定,为避免主审官在案件审理中公报私仇徇私情,符大人应避嫌,另择他人主审。”

关山秋淡淡点头:“是我疏忽。那就交由何寺正查办吧。还有事吗?”

“无。”

关山秋收拾好桌案,微微笑道:“我尚有事,先告辞,诸位辛苦,午后见。”

她来不及换衣,快步从侧门出去,果然见一辆马车候在外头。

关山秋撩开车帘一角,朝里面望去,封北舟正托着下巴看她。

对上那双笑眼,关山秋恍惚了一下,抿嘴笑了笑。

封北舟眼底的笑意渐渐蒸腾出来,眼眸晶莹闪烁,拍了拍大腿:“来吧夫人。”

关山秋搓了搓手,双颊泛红,登上马车规矩坐到他旁边,问道:“阿泽呢?”

“奶娘带到宫里见我母皇去了,管她做什么,好不容易把她哄走。”

封北舟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地方早就看好了,就等这天呢。”

关山秋面上浅笑:“到底去哪啊?”

“到了就知道了,风景秀美极了。”封北舟卖了个关子,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着,见她双眼微红,眼下泛青,当下不满道,“昨晚几时下的值?有空回我信没空回来歇息。”

关山秋又红了脸:“昨日临下值时,提刑送来几个神风教的教徒,我们忙着审办……云州震后,那群教徒在城东一家乐坊集会,散布国难将至的谣言,巡捕接到线报抓了回来,我们也不好意思拖到今日再审,就连夜审办了。”

封北舟嗯了一声。

车缓缓开动。

车内许久无动静,过了一会儿,车夫听到关少卿娇嗔道:“手拿出去!”

“嗯?拿哪去?”

“你说呢,规矩放好。”

“我规矩放着呢,都没动。”

关山秋温柔斥道:“没羞没臊!”

封北舟轻轻笑了起来。

“我说正经事……云州震后,神风教明显活跃起来。”关山秋捞出他的手,拍回去,压低声音说道,“要不要跟圣上提一下?昨夜连审几个神风教教徒,说他们教主预言大同国脉将断,总之要有大灾……”

封北舟道:“没事。你一个大理寺少卿,还信这些。”

关山秋微微摇头:“谣言我也不信。可现今百姓里信神风教的好似多了起来,尤其是工匠或是茶楼伙计,这些行当里多数为神风教隐教徒,平日里觉察不出,也不会宣扬自己信教,关键时期充当通风报信之人,看起来,神风教渗透比前些年更明显。”

封北舟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下她额头,“跳蚤再多也成不了大患,少卿大人,歇歇吧,好不容易见你一面,不要说这些可好?”

关山秋闭上嘴,捂着头瞪着他。

“没大没小。”

封北舟轻轻一笑:“不错,我是没大没小,姐姐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听我说?”

关山秋拍了拍滚烫的脸颊,以为他要说什么正事:“那你说。”

封北舟一把搂过她的腰,把人往怀里一圈,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唇擦过她的脸颊,吃吃笑了出来。

关山秋拒绝:“不行!不要!你敢!你怎么这么无……”

封北舟身体力行,堵了她的嘴,眯眼坏笑:“嗯,无耻。”

清早,封明月至总军帐时,在门口听到了庞将军的声音。

“你怎么拆的?”

拾京答:“就是把它拆了。那样……拆。”

“你徒手拆的?”

拾京将徒手这词拆开听一半,听到手,点头:“用手拆的。”

封明月进帐后,庞将军把手中火铳的残肢递给他:“将军看……”

火铳各个部分被拾京拆分,各个部分拆卸地干净利落,连火绳也从枪体中分离出来,缠成一团放在旁边。

封明月惊奇又好笑,问他:“你用什么拆的?从哪儿找的工具。”

拾京有些紧张,他站在旁边,谨慎思考该怎么回答。

“营帐里有刀……”

营帐里是有刀,但那是把长刀。

封明月挑眉。

拾京接着道:“我用刀削的木锥……”

封明月看到他手中拿的那枚木锥,惊讶不已。

他问:“你拆火铳做什么?”

拾京先问:“不能拆吗?南柳把它送我了。我还能把它装回去……”

封明月哭笑不得,既然是送给他的,他又说能再拼回去,那这火铳自然可拆。

封明月道:“也不是不能拆,只是你要告诉我,你拆火铳做什么?”

“铁卷里。”拾京说道,“我想看铁卷里是什么。”

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意思,昨天问南柳时,南柳告诉他铁卷里什么都没有,用来装填dàn • yào,他便知道自己没能讲明白。

他想知道,铁卷里长什么样子。

可他敲不开。

“是膛线。”封明月神色严肃了些,若有所思地看着拾京,“火铳这些,用火铳的人不一定知道,等你到京城,让南柳带你到制造办去,那里的人对这些都很了解。”

帐帘一动,暖风带着沉木香飘进来。

南柳睁着眼,好奇问道:“舅舅怎么了?怎么都在?”

封明月把这些七零八碎的东西倒给她:“这火铳是你给他的?”

拾京看向南柳。

见他紧张,南柳莞尔:“我以为是什么事呢……是我给的,我送他了,瞧把你们紧张的,不就拆了个火铳嘛。拆吧,我又不缺。”

虽说一个工匠一个月只能做一根火铳,但……

南柳心想,火铳这种死物,拆就拆了,反正都拆了,再吓到活人就不好了。

封明月说:“倒不是责怪他的意思。”

他拍了拍南柳的肩,说道:“回京后,记得带他去制造办,让班尧看看。”

南柳绕了个弯,明白了封明月的意思,高兴道:“让昭王收徒吗?”

封明月指着她怀中的火铳零碎:“班尧找徒弟找了好久,勤奋肯干的有,像这种的……还没见有。自己削个锥子就能拆建元八制式的火铳,除了枪管没敲开,其他能拆的都拆干净,你说这是不是天生的?”

听他这么说,南柳给拾京眨了眨眼,赞道:“你可以啊!”

见不是责怪自己,拾京微微松了口气。

封明月一巴掌拍在南柳后背:“出去玩去,我跟庞将军说些事。”

南柳嬉笑着,把零件朝拾京怀中一倒,推着他出去了。

封明月收了笑,手臂撑着桌案,低头沉思。

庞将军目送二人出去,捋了捋胡子,说道:“他要真是个制火铳的好人才,估计最高兴的是昭王。没想到玉带林长出来的野崽子竟有这等天赋,早上来见到吓我一跳……”

封明月却道:“骄阳回凉州之前,问我了一句话……”

庞将军以为他突然说起了正事,连忙正色问道:“顾将军说了什么?”

封明月忽然回神,见他神色紧张,连忙摇头:“没说什么要紧话,不提也罢。”

顾骄阳离开前,忽然问他:“凉州火铳制造办离云州也不远,若是制造办遭袭,制造处的人一般会朝云州方向避难吗?”

他当时回答:“怎么可能,水路在东,三道朝西,地势平坦开阔。云州在凉州南,地势高且险,还要越哈什山,若是避难出逃,云州方向为下下选。”

顾骄阳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肯定是我多心。”

回想此事,封明月微皱眉头,骄阳离开前去看了拾京,忽然有此一问,他不得不留个心,心道:“难道骄阳也觉得他像,可那是没可能的事啊……”

拾京坐在碧湖边,在南柳好奇地注视中,把火铳拼装了回去。

“我能装好的。”

南柳说道:“不要多想,我舅舅没责怪你。”

拾京手指轻敲着铁管,问道:“什么东西才能把铁卷割开?”

“有专门的工具。”南柳说完,趁他沉思,轻覆上他的手,笑问:“能摸你手吗?”

拾京沉默片刻,皱眉道:“你不是已经摸了。”

“你也没躲呀。”南柳得寸进尺,握住他的指尖,继而又游弋到手腕。

拾京突然收回手,站了起来,走出好远才停下。

南柳讪讪收回手,慢慢踱步过去:“不舒服?”

拾京按住心口,蹙着眉沉默好久,回道:“非常。”

“……抱歉。”

拾京回头,见南柳目光放远,望着湖面,不知为何,又觉得刚刚自己似是做错了事,他按住比刚刚跳得更快的心,软了语气。

“喜欢是怎么来的?”

南柳收回目光,讶道:“什么?”

“喜欢。”拾京表情认真,“喜欢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这个问题,南柳也回答不上,她想了想,说道:“心里吧,从心里来。”

“怎么知道它是喜欢,不是别的东西?”

这就更不好回答了。

南柳慢慢思索道:“……喜欢就是喜欢,还有什么东西会和它相似?比如,你喜欢这朵花,不喜欢那朵花,你心里应该会区分的很清楚。喜欢只有喜欢和不喜欢之分,不会有别的东西。”

拾京问:“你帮我,我见到你时,和见到别人时有不一样的感觉,是喜欢吗?”

“我不知道。”南柳浅笑,唇边却是淡淡苦涩,眼底有失望之情,“是不是喜欢,你心里的,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若是喜欢,会是怎样?”

南柳慢慢说道:“若是喜欢,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心中应是非常欢喜的。”

如同我对你。

微风吹来,好久之后,南柳听到拾京说:“那应该不是。我跟你在一起,心中并没有欢喜。”

相反,会有让他很想逃离的感觉。

南柳愕然,忽而一笑,转身回走。

今日的碧水青天红花白鸟突然都变得异常灼眼,十分讨人厌。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拾京跟在她身后,也不说话,脚步很轻。

南柳停下:“其实也无妨,相处时日久了,也是有可能的。”

拾京不答话,南柳转头,见他依然蹙眉看着她。

南柳语气低落:“但跟我在一起真的令你不舒服的话……可能我二人缘分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拾京语气中带着愧疚:“我不知道,但我不愿骗你。我……不舒服。”

南柳好久无言。

“不用担心,即便你不喜欢我,我也会帮你,我不会弃你不管的。”她叹息一声,说道:“明早出发,今天好好休息吧。”

美人娇

这要看不到正文那也做不了友好读者了,你跳着看能看懂吗

雁陵汲了桶水,摸了摸鼻子,说道:“您对什么都感兴趣,但不长情,别说一辈子了,看三天必腻。”

“哈,去吧去吧,你去洗吧,我坐着里等你。”南柳被她说中,顿觉无趣,打了个哈欠,说道,“反正今日无宵禁,不赶时间,只回去时动作轻点别吵醒宋瑜就是。”

雁陵板着脸,语气却是轻松愉快的:“那就多谢殿下了。”

瀑布在前,夜空与水气氤氲成一片,眼前雾茫茫一片,果然不久后就看腻了。

南柳转过头,看向幽深的丛林深处。

那些树木形状奇异,夜色下,像张开了大嘴的怪兽,三人合抱粗的树到处都是,细细的枝叶有些向上延展着,有些垂落在土地中,生长出新的树木,像夜魔张牙舞爪,把守深林入口。

南柳的视线停在脚下的湿润柔软的泥中。

若是在清晨,就能看到这些泥土的颜色,青翠鲜嫩,勃勃生机。每一脚踩上去都是草汁。每天早晨青云营的人踩着这样的泥土到河边洗漱,鞋袜会被染上淡淡的水绿,之后,他们就随着旋转穿梭在树叶缝隙中的阳光,带着满身晶莹的绿返回营地。

没想到,到了夜晚,这林子跟白天的样子完全不同,莫名生出苍凉诡异之感。

不远处的流萤浮在夜色中,像是被微风吹着,轻盈飘动,南柳看着这些萤火回旋飘了几圈,像是要给她引路,倏地起了兴致。

她站起来,拢好外衣,摘下木屋悬挂的风灯,执灯向丛林深处走去。

暖光过处,流萤慢慢散开,又悠悠缀在她身后,跟着光,却不靠近光。

南柳忽然停住脚步。

她想起早晨天气好时,偶尔能看到玉带林布满青苔的树上挂着花花绿绿,拇指细的蛇,懒散地吐着蛇信子,鳞片绚丽鲜亮。

好奇和谨慎相互僵持着,最终,南柳心道:“这么晚了,就是毒蛇也肯定睡下了,我就去看一眼墨玉潭。”

那个她未见过但却莫名感兴趣的苍族禁地墨玉潭,对她的吸引力越来越大,勾的她心里发痒。

她赤着脚,暖灯在前,昏黄的灯照着林间路。

南柳缓慢地走着,边走边向更深的地方看去。

她闻到了潭水的味道,水混合着腐叶残枝和夜晚特有的寂寥气味,夹杂着暖中带寒的湿润晚风,慢慢包裹住她的身体。

水的味道越来越近了。

南柳拨开眼前横出的枝桠,举灯照去,暖光所照之处,惊起一抹白色,飞快地一晃而过。

南柳吓了一跳,灯一颤,正要叫出声,紧接着就听到噗通一声,墨玉潭漾起水浪,墨绿色的潭水溢出边石,湿了南柳的脚。

像是什么东西掉进墨玉潭去了。

从刚刚一闪而过的身形来看,应该是个人。

南柳弯下腰,伸直胳膊朝墨玉潭照去。

“谁?”

澄黄色的灯映着墨一般的深潭。

一双白皙的手攀着潭水边的石头,慢慢爬了上来。

水中人抬起头,灯光恰照到他的眼。

是那双南柳见过就忘不掉的眼。

“是你!”

惊讶过后,南柳高兴道:“快上来。”

她把风灯搁在地上,向他伸出了手。

昏暗的灯光中,拾京的表情先是惊慌,而后似是认出了眼前这个散发的姑娘,惊愣了一下,微微笑了笑,好似放松了不少。

垂眼想了会儿,他慢慢伸出手。

南柳高兴地抓紧他的手,把他拉了出来。

拾京从潭中出来后,南柳后退了半步,歪头打量了一圈,说道:“原来你长这个样子。”

她再次拿起风灯,举起来照着他,仔细看着。

拾京静静站在她面前,没有躲也没有说话,眼睛直直盯着南柳。

南柳忽然笑道:“跟妖精似的。”

拾京穿的很简单,比白日在城中见到时穿得更素,衣服上一星一点花纹都没有,最简单的样式,未染色的粗布,就这样穿在身上,被他莫名穿出了些许仙气,跟个夜晚下凡享受静谧人间的仙人一样。

不,还是像妖精,是个夜色中迷了路,闯入她眼中的妖精。

他手上的没戴银饰,和南柳一样,黑发散着,发饰花藤全都不见了。被潭水浸湿的黑发滑下肩头,掩了小半边脸。

白天他脸上的那些花花绿绿的符号都没有了,只剩下眼底两指宽的红纹,应该是苍族人都要画在脸上的东西,被灯映着,成了褪了色的红。

没有那些布满脸的奇怪符号遮掩,他看起来似长了些年纪,多了些成熟从容。

他比白日见到时,气质更冷了些,浑身上下连眼神都透露着不可亵玩的疏离感,若不是刚刚在潭中的那微弱的笑,南柳真的会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南柳解开缠住袖子的发带,把外衣脱下来给了他。

拾京没接,疑惑地看向她。

“给你擦头发,浑身上下都湿了。”南柳把外衣放在他手上,“拿着吧,见到我,也不跟我说话。”

“你……”拾京说了一个字,又沉默了。

南柳一边扎着头发,一边问他:“你怎么在这儿?这么晚了……”

随后,她想起叶老板所说的,拾京是异族子,不被苍族人接受,关切道:“你是住这里吗?”

拾京轻轻摇了摇头,水珠沿着发丝滴了下来,南柳这才发现,他脸色白的可怕。

南柳眼中的笑淡了好多:“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在这里?”

默了好久,拾京开口说道:“这里是墨玉潭。”

他一开口,南柳就笑了。

“你嗓子怎么了?”南柳问道,“白天还好好的,一会儿功夫不见,怎么就哑了?”

拾京紧紧抿着嘴,没回答。

“着凉了吗?”南柳紧张道,“你刚刚还掉水里去了,是我吓到你了吗?”

这次,拾京点头了。

“嗯?所以你刚刚在这里干什么?见有人来,都吓的掉潭子里去了。”

拾京垂着眼看着脚边安静无波的潭水,重复了刚刚的话:“这里是墨玉潭。”

“我知道这里是墨玉潭。”南柳挑眉,“你们苍族的禁地,对吗?”

拾京微微惊讶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在禁地做什么?”

拾京答道:“犯了错,要到墨玉潭前面对污秽静思,之后接受溪水母神的净化。”

“什么?”

“溪水母神。”

拾京吸了口气,哑着嗓子努力解释道:“溪水母神,我们苍族祭拜的神女,最纯净美丽的神女。”

他指着南柳来时的路,说道:“刚刚……看到你,你从那里走过来,提着灯,走得慢,我以为是溪水母神出现了。可阿爸跟我说过,肯定没有溪水母神,是假的……我,所以我刚刚看到你,吓了一跳。”

这个回答让南柳愕然好久,回过神,她放声大笑起来,脚下一滑,没站稳,手中的风灯掉进了墨玉潭。

拾京伸手扶住了她,又极快地收回手。

风灯外框是个琉璃罩,灯沉入墨玉潭不灭,一团光缓缓下沉,照亮了所过之处。

坠底的那一瞬间,琉璃罩承受不住水压,裂开了,水涌入灯中,熄灭了灯火。

南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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