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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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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考卷是由考官评阅、评定的,有的考官喜欢文风严谨,有的考官喜欢华丽绮靡,还有的考官喜欢冷峻挺拔,甚至还有考官不学无术,根本分不清好坏高下。所以,中举还是不中举,一个看考生的真才实学,另一个,还要看考生的机遇。

如果考生本人严谨端方,却遇上个喜欢华丽词藻的考官,很难入考官的眼。

裴二爷一直安慰兄长,“您是四平八稳的,咱们那届的考官韩大人却欣赏血气方刚,故此才取了我。大哥,您不是才学不足,只是时运不济。”

得知陕西学政的新任人选是谁之后,裴二爷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大哥,童学政年已五十余,为人方正,我看过他做的文章,和您是一个路子!”

裴大爷听了弟弟这话,当然很是心动,心思全放在科举、秋闱上了。

顾氏听了丈夫的话,又惊又喜,“相公,这可真是太好了。”跟学政的文章是一个路子,以大郎的才华,中举指日可待啊。

顾氏登时觉得浑身的疲累都消失不见了,容光焕发,“相公,我这几日便替你收拾行装!”

去吧,早去早回,衣锦荣归。

夫妻两个细细盘算起一应事宜,越说越高兴,越说越热烈。这晚就寝之后,两人在被窝里好好庆贺了一番,十分快活。

次日清晨顾氏早早的起了,照常管家理事。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待人格外亲切,言辞格外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下午晌,忙完家务之后,她特地约了三奶奶徐氏一同过去看阿玖。看过裴家的小宝贝,裴家唯一的小囡囡,林幼辉命侍女捧上茶,妯娌三人闲坐叙话。

顾氏提起裴琅的小孩儿话,“……他才多大,便想着娶媳妇了,你们说好笑不好笑。”她是当笑话说的,可是形容之间,不无得意。

林幼辉和徐氏都笑着表示反对,“这可是阿琅的一片孝心!阿琅才六七岁呀,便知道心疼您了!大嫂,您有三个好儿子,往后只管等着享福便是。”

床上的阿玖侧耳倾听,小心灵忽觉忧伤。才六七岁的男孩儿,便知道要娶个媳妇来帮自己母亲干活儿,赶情这“娶媳妇是为了娘”的观点,还真是深入人心啊。

阿玖前世也曾经沉迷于一部接一部的肥皂剧,为剧中无数位“贤惠的”“有忘我牺牲奉献精神”的女主角感动过。婆婆挑剔,男人出轨,坚强善良的女主和男人离了婚,带着女儿独自生活。等到男人被第三者抛弃,公司破产,宽容大度博爱的女主毅然决然又和前夫复了婚,无微不至的孝敬婆婆……

多么感人啊。

媳妇永远是牺牲的、奉献的、孝顺的,这样具有传统美德的女主多了,社会将会多么的和谐!

无数女性的隐忍、退让,在为和谐社会添砖加瓦。

可是,阿玖只是平凡女子,虽然也为善良坚强宽容博爱大度的女主所感动,却不愿像女主一样生活,不愿像女主一样为了丈夫和婆婆倾其所有,不计回报。

她愿意爱一个男人,但更愿意一个男人来爱她。

对于阿玖这样的女子来说,爱,就意味着被爱。

那是前世的阿玖。

这一世的阿玖,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

等我长大了,会被人娶走吧?那人会不会也跟裴琅似的,娶个媳妇是为了孝顺娘?有着稚嫩小身子的阿玖,心境忽然变的沧桑。

☆、当爹

满月之后的小阿玖渐渐长开了,一天比一天好看。她那痴心的爹娘时常围着她惊叹、赞美,听的她心里美滋滋的。躺着不动便有人如此卖力的夸奖,也只有襁褓中的小婴儿了吧。

不知哪天开始,阿玖除了吃奶、睡觉、哭之外,又添了项新技能:吐泡泡。乍一发现这新技能,她真是颇为欣喜,多了件能做的事啊,真好!

虽然不是什么有益于国计民生的大事,可是,“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此有涯之生”?

阿玖若闲着没事,便自得其乐的吐泡泡玩。

她吐泡泡可不是白吐的,自能取得痴心爹娘的夸奖,和伯伯叔叔们、哥哥们的惊呼,“小阿玖吐泡泡了呢,快看快看,多有意思!”

她还时常流口水。不过,连粗心的哥哥们都能看出来,小阿玖的口水十分晶莹,与众不同。至于痴心爹娘、慈爱祖父母,那就更别提了,“哎哟,我们小阿玖这口水,何等剔透!”

在裴家众人眼中,小阿玖实在太可爱了,没一点不好的地方。

“这么疼我,不会把我胡乱嫁了吧?不会让我一味的牺牲、奉献吧?”阿玖想起之前的杞人忧天,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人家没做惯裴家九小姐,才会胡思乱想的啦。”

阿玖决定做个快乐的、没有心事的婴儿。

她这个年龄的婴儿,长的很快,一天一个样子。等到她两个多月时,已有十斤多了,看上去白白胖胖的,很是喜人。尤其是那藕节似的小胳膊,看上去十分趣致可爱。

痴心父母化身无良父母,很有兴趣的玩起她的小手、小脚,还有小胳膊、小腿,不知疲倦。“人家是婴儿,不是玩具!”阿玖大为愤怒,奋力挥舞小胳膊,表示抗议。“看咱们小阿玖多高兴,手舞足蹈呢。”她一闹腾,她的爹娘更来劲了,个个笑容可掬。

我不是高兴,我是在提抗议!阿玖在内心大声宣布。

阿玖的亲哥哥裴琦和裴瑅也来凑热闹,裴瑅不见外的脱鞋上床,坐在阿玖身边拿拨浪鼓逗她,“阿玖,看六哥儿这儿!这是拨浪鼓啊,好不好玩?”

阿玖觉得他实在太幼稚了。不过,看在他只有三四岁,长相又很讨人喜欢的份上,阿玖还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已经六岁多的裴琦站在床边,脸色踌躇。

裴二爷微笑着俯下身子,“阿琦,想不想和弟弟妹妹一起玩?”裴琦犹豫了片刻,点头道:“想。”裴二爷笑了笑,抱起他放在床上,替他脱去鞋袜。

裴琦活泼起来,和弟弟一样坐在小阿玖身边,拿起一个小风车逗她玩耍。

阿玖咯咯咯的欢笑着,小脑袋一会儿转向裴琦,一会儿转向裴瑅,三个孩子玩的很开怀。

他们的爹娘在旁含笑看着,目光中满是溺爱和喜悦。

阿玖本是对他们有些小意见的,不过,和哥哥们开开心心的玩了会儿,那丝不快早已烟消云散。裴琦和裴瑅被打发去睡觉之后,阿玖也被拍着哄着,即将入睡。

“大哥快要启程了吧?”林幼辉轻声问裴二爷。

裴二爷点头,“就这两天了。这里离陕西路途遥远,还是提早出发为好。”

“你不会……陪大哥一起去吧?”林幼辉迟疑片刻,小心的、温柔的问道。

裴二爷摇头,“不会。娘子,三弟和大哥同去,我留下。你也知道,我一直要帮着父亲理些杂务的,如何走得开?今年的贡品要加多两成,本就刺手,更何况远洋航队又要启程,造船场有一番忙碌,各项给养也需提前准备。”

裴太守的公务很繁忙,裴二爷心疼他,一直为他充任幕僚,很多事情都会帮着筹划。贡品增加,为远洋航队准备给养都不是容易办成的事,裴二爷哪忍心让父亲一个人操劳。

林幼辉掩口笑,“我自作多情了,还以为你是舍不得我。”你不陪大哥去陕西,原来是为了父亲啊。

她一直是位无忧无虑的美丽女子,灯光下这一笑,娇俏可爱,媚态横生。

裴二爷心怦怦跳,声音温柔似水,“我当然舍不得娘子,还舍不得琦儿、瑅儿,和咱们小阿玖。娘子,我若陪着大哥同去,咱们便有小半年见不着面,这可坑死人了。”

阿玖似睡非睡之间听到这番对话,心里欢喜的冒泡。傻乐了一会儿,甜甜蜜蜜睡着了。

裴家,是一个可以安心睡觉、舒心生活的地方。

裴大爷和裴三爷出发回原籍的时候,天气已经开始炎热了。他俩同样穿着浅色夏衫,毕恭毕敬的和父亲、母亲告别,准备启程。

顾氏、徐氏各自带着三个儿子和他们话别,依依不舍。

裴二爷也带着妻子、儿子来为两位兄长送行,还特地抱来了阿玖,“乖女儿,大伯父、三叔父要回乡赴考,阿玖来为他们送行,好不好?”阿玖不会说“好”,便庄重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裴三爷看见阿玖,眼睛就亮了,“小阿玖,乖囡囡,你喜欢三爹,舍不得三爹,对不对?”阿玖气呼呼的想要不理他,可是,高考考生不都是重点保护对像么,又不大好意思给他脸色看,十分纠结。

考举人的意义,其实比高考的意义还要重大。高考有个好成绩,只表明你有资格接受良好的高等教育,而中举,却意味着你可以做官。

不是只有进士才能做官的,举人,已经可以入仕。著名的清官海瑞海大人,就是举人出身。

阿玖板着个小脸,黑宝石般的大眼睛转来转去,不知在想什么。众人看她这小模样,都觉好笑,“阿玖你才一点点大,懂什么?在想什么?”

“不能这么说话。”方夫人笑道:“莫看她小,小孩子眼睛最干净,知道的也不少!”

孩子并非不懂事,不要小瞧他们。

顾氏心中一动,“听说,小孩子眼睛最真,有些事不只神佛能看见,小孩子也能看见。”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裴大爷一眼。

裴大爷略一思忖,微笑看着二弟怀里的阿玖,“大伯父要秋闱了呢,小阿玖,大伯父能不能考中啊?”

他的话听起来好似漫不经心,好像只是随口开个玩笑。但实际上,他内心很紧张。

小小的阿玖,毫不迟疑的、坚定的点了点头。

能啊,你一定能考中的!

裴大爷眼中闪过一抹惊喜,欣慰的笑了。

看来,这回真该自己春风得意了。天意如此,天意如此。

裴二爷对着大哥、三弟说了不少好话,“……这回必定能中的,不必多虑。”林幼辉站在一边含笑听着,客气的点头。

你在江南读的书,回陕西考试,能不中么?江南读书人多,不容易出头。北方读书人少,科举相对容易。江南多才子,录取率很低;陕西可不是,录取比率是很高的。

裴大爷、裴三爷和家人洒泪而别,满怀希望的回原籍赴试去了。

裴二爷则是常常帮着父亲处理公务,忙的团团转。置办贡品需格外小心谨慎,远洋航队要在刘家港启航,苏州府造船石要为其制造战舰,任务繁重,不可轻忽。

阿玖精神越来越好,每天玩耍的时候越来越长了。可是,白天她极少能见到爹,裴二爷很忙。只有到了晚上他才会回来,陪阿玖玩耍。

陪阿玖玩耍过后,他还不歇息,坐在桌案旁查看两个儿子的功课。他一张张仔细看着,看见有不对的地方、不完善的地方,会拿笔划出来,还提起狼毫写着什么。

他当爹当的很认真啊。

阿玖乐了乐,很乖巧的不吵不闹,早早睡觉去了。

☆、夫妻

第二天,裴二爷早早的出门办事去了,阿玖醒来之后,已不见他的人影。

“阿玖,娘是不是很坏?”林幼辉怀中抱着小阿玖,柔声跟她说着知心话,“明知道你爹爹这阵子忙累坏了,娘还要他照常查检你两个哥哥的功课。”

“其实,娘的学问也很好呢,指点你两个哥哥的功课,半分不会为难。”

“娘若把你两个哥哥的功课揽过来,不让你爹爹操心,也是极容易的事。可是娘担心,你爹爹慢慢的会视作平常,对儿子日渐疏忽。若不揽过来,又心疼你爹在外头要周旋很多人、很多事,费心费力。”

林幼辉幽幽叹了口气,低下头,在女儿嫩滑的小脸蛋上温柔亲了亲。

阿玖才起床不久,精神头正好,闻言瞪大眼睛看着她,颇为同情。这是男主外女主内的时代,女人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本事再大也只能躲在后宅相夫教子,而男人呢,做为一家之主是要外出营营役役的,负责养家。

男人在外头忙碌过后回到家,是要他管孩子呢,还是不要他管孩子呢?要他管,心疼他在外操劳,回家还要操劳;不要他管,怕他责任感日渐淡薄,也怕他和儿女的感情会慢慢生疏。

这种忧虑当然不是全无道理。生归生,养归养,呕心呖血养大的亲生子和不闻不问像风吹大似的亲生子,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绝对是天差地远,根本没的比。

林幼辉不是习惯委屈自己的人,也不是爱装贤惠的人,但是到了这会儿,她也犹豫了,彷徨了。

阿玖还不会说话,只能三缄其口。若她会说话,大概会善意的提醒林幼辉,“或许,他查检爱子的功课时,内心踏实满足,并不觉得疲累呢?”

他的切身感受,可能你并不知道。即便是如胶似漆的夫妻,也有不理解对方想法的时候。有些旁人看着很沉重的负担,对当事人来说,没准儿会是甜蜜的享受。

教养自己心爱的孩子,虽然有些累,但是,应该也会很有趣吧。

况且,孩子生下来,父母双方都有抚育、教养他的义务。一个孩子的健康成长,离不开父亲、母亲的陪伴和引导。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如果父亲缺席,一则会有终身的遗憾,二则人格很难健全。

心疼他,可以想别的法子帮他啊。譬如,动用自己的私人关系替他协调处理一些棘手之事,等等。

阿玖眼睛瞪的圆圆的,神情中很有急切之意。不过,她干着急罢了,不会说话,不管她的意见对不对,对林幼辉有没有帮助,总之是根本表达不出来。

林幼辉低低笑了一声,“小阿玖仿佛能听懂似的,真有趣。”看着女儿如牛ru般细白、比剥壳鸡蛋还嫩滑的小脸蛋,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又凑过去亲了亲。

----一边跟我讨论这么严肃的问题,一边又轻薄我!阿玖对于无缘无故被捏脸蛋十分不满,使出吃奶的力气凑到林幼辉面前,亲她的脸。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纯属无心,反正弄得林幼辉这大美女脸上全是唾沫。

“淘气孩子!”林幼辉溺爱的笑着,轻轻打她的小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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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高中了,咱们寻个小县城,你做县令去。”这晚裴二爷回家后,林幼辉打趣他,“以裴二爷在苏州历练出来的才华,区区一个县令,情管不在话下。”

跟着裴太守这苏州知府,什么大案要案没见过?什么错综复杂的事情没处理过?到时候治理一个小县,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裴二爷笑着摇头,“娘子,县令么,我还真未必能做好。”

父亲裴太守是知名清官,皇帝陛下熟知他的禀性,一向信重他。因为这个,苏州府省了不少事,极少有gāo • guān显宦或内侍太监来寻衅生事。苏州是驻有太监的,专为皇帝督办江南丝绸、珍玩等物,从前他们趾高气扬肆意妄为,可自从裴太守来了之后,他们整天闭门不出,老实的不能再老实。苏州卫所的军官们原来时常欺凌百姓,自打裴太守来了,他们也规规矩矩的,不敢为非作歹。

故此,裴二爷帮着父亲办事虽说劳累、琐碎,却不怎么犯难。

县令是要独当一面的,可能遇到的上峰不通人情,也可能常有gāo • guān显宦、采买内监等人前去骚扰,还要教化百姓、收取赋税、差役等,并非易事。

“难得你看的如此清楚。”林幼辉笑着夸奖。

“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裴二爷也笑。

阿玖躺在床上咿咿呀呀着,小拳头很努力的塞到嘴里,涂满了口水。自知之明啊,这可是样好本事,我也想要。

能认清自己的真实斤两,会少做多少不切实际的梦,不合时宜的事啊,功德无量。

“咱们小阿玖这是在做什么呢,乖女儿,拳头好吃不?”裴二瞧着有趣,走过来坐在床边,含笑逗弄。

“不好吃!”阿玖很想告诉他,“其实我不想吃它的,我只是闲极无聊,实在找不到别的事做罢了。”

不能跑不能跳的,坐都坐不起来,我能玩什么呀,也就这小拳头还能够着。

阿玖很卖力气的冲裴二爷咧开小嘴笑,表达她的友好之意。她还没开始长牙,这尚且无齿时的笑容最是明净璀璨,比天上的星辰更加耀人耳目,令人惊艳不已。裴二爷着迷的看着小阿玖,目光中满是宠溺和喜悦。

“吃手算什么?往后她还会吃脚。”林幼辉也跟着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估摸着再过一两个月,她便会很专心的啃小脚丫了。”

这一对父母同时愉悦的笑起来,好像已经非常笃定,小阿玖再过阵子,便会津津有味的啃起小脚丫。

----我才不要!阿玖气呼呼的看着他们,委屈极了。人家好歹也算是讲卫生懂礼貌的宅女、淑女,怎么会捧起小脚丫猛啃?太不雅观了吧。

阿玖幽怨的看了这对无良父母一眼,继续欢快的啃起小拳头。

裴二爷和林幼辉一边一个倚在女儿身边逗她玩耍,间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贡品齐了?”

“嗯,齐了,监管织造局的太监们验收过,已运至刘家港。”

皇帝正值盛年,后宫虽说不上佳丽三千,几十名有品级的嫔妃还是有的。这些嫔妃们人人喜欢绫罗绸缎,于是,苏州的机匠只好日夜不休,为她们赶制精美丝织品。

哪个地方有出了名的特产,通常都会成为贡品,不只让百姓叫苦不迭,地方官也很是头疼。苏州产丝绸,便要源源不断的向朝中进贡。

“我小时候听父亲讲过一件事。”林幼辉漫不经心的说道:“有位朴实的农民,无意中在山间发现一片栗树林,树上所产的栗子特别软糯好吃。他很欣喜的向县官上报,县官听了,吩咐他立即把那片栗树林全部砍掉,并且,不许向外声张。”

天赐一片栗树林,好不好啊?当然很好。可是既有这片栗树林,纸里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为人所知。到时若被列为贡品,这一带的百姓可就遭殃了,不只不能从栗树林中得利,还不知要赔多少进去。不如干脆砍了它,一了百了。

这名县官很聪明,也很有决断。

裴二爷摸摸鼻子,这道理谁不懂?可是,苏州丝绸已经驰名天下很多年了,没办法。

阿玖口中含着小拳头,听的津津有味。裴二爷和林幼辉琴瑟和谐,无话不谈,她也跟着听过些趣事,有不少是基层官吏的。

比如,华亭县有位农妇,夫死再嫁,把儿子留在了前夫家;她再嫁之后,和后夫又生下一子。后来,农妇去世了,前夫之子、后夫之子争着要埋葬她,告到了官府。县官对这位农妇很鄙视,判词是这样的,“生前再嫁,殊无恋子之心;死后归坟,难见前夫之面!”判她归后夫之子埋葬。

林幼辉曾经嗤之以鼻,“到了这会儿,不提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了?儒家的道学先生都知道‘母子无断绝’,这县官比道学先生还狠。”

对于有功名的人家、有体面的人家来说,是一定要讲孝道的。若对父母不孝,名声坏了,官都做不成。可对于乡野农家,孝道的约束就不好使了,他们若是连饭都吃不饱,你拿大道理来教育他、管束他,他根本不理你。

越是穷困的人家,名教对他们越是没用,没有约束力。“仓廪实然后知礼节”,这话没错。

这农妇虽然是再嫁了,可她前夫之子、后夫之子两个亲生儿子都不计较,都想埋葬亲娘,你县官瞎清高什么?两子争葬,这也是他们的孝道,难道不比互相推诿强?应该判他们共同埋葬农妇才是,一则全了他们两个的孝心,二则为其余人做表率,有利教化。

裴二爷是赞成林幼辉的。倒不是为别的,而是贫苦农家不能好生赡养爹娘的比比皆是,没有地方官不头疼的。这两个儿子都知道孝顺母亲,应该鼓励,而不是讽刺打击。

县官的判词真是清高,不过,估计把前夫之子、后夫之子都伤的不轻。母亲被骂,哪个儿子不心寒。

阿玖听他们谈论这案子的时候,小心灵中颇觉愉悦。这是一对很有人情味、很知道灵活变通的父母,有他们在,阿玖高枕无忧啊。

躺在床上不动也能收获无数赞美和夸奖,躺在床上不动也能学到很多有用的知识!阿玖看看自己的现状,真想仰天大笑。

“我虽然还是小小婴儿,可是已经很有学问了呢。”阿玖沾沾自喜的想着心事,得意至极。

☆、经魁

阿玖的身子越来越灵活,手脚越来越好使,过了一两个月,她竟然伸手够着了小脚丫,抬到眼前!阿玖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还兴奋,两只眼睛闪闪发光,捉住小脚丫放到嘴巴里,吸起脚趾头。

“快看快看,妹妹在啃她的小脚丫!”裴琦和裴瑅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床前,惊奇的看着阿玖。

---我不是故意的!我其实不怎么想啃,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够着的呀。阿玖小小的害羞了一会儿,又专注的啃起来。

时值盛夏,阿玖穿着鱼戏莲叶间的小肚兜,小胳膊、小腿都白白胖胖藕节似的,可爱的不像话。她这样的小姑娘,便是抱着小脚丫子狂啃,也显着趣致好玩,让两个哥哥看的喜笑颜开。

“笑什么,你俩小时候谁没啃过。”林幼辉款款走过来,把两个儿子拉开,不许他们嘲笑妹妹。

“我,啃脚丫?”裴琦已是六岁多的大孩子,闻言大惊失色。啃脚丫?多没面子啊。

裴瑅红了小脸,“我也啃过么?娘,从前的事,我不大记得了。”

林幼辉笑着把吃惊的长子、扭捏的次子拉到外间坐下,命人替他们洗了手、脸,坐下来喝茶吃点心,“小孩儿都爱啃脚丫,妹妹是小姑娘,脸皮薄,不许笑话她。”裴琦、裴瑅都听话的点头。

李嬷嬷不解的嘟囔,“小囡囡如今懂什么?”

林幼辉微笑,“阿玖尚且懵懂,可阿琦和阿瑅不是。奶娘,他们应该从小便爱护妹妹。”

小时候不教好,等大了再改么?哪里来的及。

李嬷嬷无话可说。

这晚裴二爷回家后,也观赏了小女儿啃脚丫子的不雅行为,“阿玖,味道可好?”他含笑问道。

你没啃过呀?阿玖白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啃。

裴二爷和林幼辉笑的不行。

时光过的飞快,转眼间夏天过去,又是到了秋桂飘香的季节。

裴太守至晚方回,和方夫人闲坐叙话。“大郎,这会儿应该出了考场吧?”他靠在椅背上,缓缓问道。

他们的长子裴引回原籍陕西参加乡试去了。按理说,八月十八日应该乡试结束。今天,正是八月十八日。

提起这个,方夫人坐不住了,站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佛祖保佑,大郎这回可一定要中举啊!他若再不中举,中郎这实心眼儿的傻孩子,明年春天一定不肯上京的。”

“但愿大郎这回能中了。”裴太守闭目养神,喃喃自语。

“我也是,但愿大郎这回能高中。”方夫人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叹息。

天庆四年,大概是裴太守夫妇的幸运之年。这一年的秋季,他们的长子裴引不只中了举,还名列第五,成了经魁。裴大爷人还没回来,喜讯已经传来,裴家上上下下,均是欣喜。

大人们虽是心中高兴,却还能抑制着,不会过于外露。毕竟只是乙榜得中,不宜太过张扬。小孩儿们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洋洋得意起来。

“知道什么是经魁么?”裴琅把裴珩、裴瑅、裴璟等三个弟弟叫了过来,神气活现的问他们。

其实他的弟弟还有老八裴琳,不过裴琳才一岁,路还走不稳呢。裴琅觉着吧,教导八弟这还任事不懂的小屁孩儿,没意思。

裴珩五岁,裴瑅、裴璟三岁,都一脸茫然的看着他。经魁?没听说过啊。

“乡试的第三、第四、第五名,都叫经魁。”裴琅很耐心的告诉给弟弟们。

“哦,是这样啊。”三个小不点儿恍然大悟。

“那,第一名叫什么呀?”裴瑅殷勤的问道。

“第二名叫什么呀?”裴璟也探过一张小脸,虚心请教。

不得不说,这两个小屁孩儿还是很勤学好问的。

裴琅搔搔头,“这个么……”他也不过六七岁,能比几个弟弟多知道多少呢?

裴琅正在为难,二哥裴珏笑着走过来,为他解围,“乡试第一名称为解元,第二名称为亚元,第三、第四、第五名,都叫经魁,第六名称为亚魁。”

“这样啊。”裴瑅、裴璟这两个小不点儿好像全明白了,很深沉的点头,表示“我真的懂了”。

两人手拉着手,跑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头挨着头,咬起耳朵。

“哎,咱俩长大了一起去乡试吧,我中解元,你中亚元。”裴瑅建议。

裴璟有些犹豫,凭什么你是第一,我是第二啊。

裴瑅见他好似不乐意,怫然,“七弟,我是哥哥!”

裴璟皱着小包子脸想了想,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好吧。”

裴瑅很高兴,当下,小哥儿俩便轻轻松松的、非常友好的把这件事定了下来。

徐氏闲来无事,带着小丫头来二房看望阿玖,顺带的和林幼辉品茗闲谈。她们正说着话,裴瑅和裴璟手拉着手跑了进来,喜滋滋把方才的事说了,“我是哥哥,我要中解元!”裴瑅庄重宣布。

“我么,胡乱中个亚元算了。”裴璟很随和的说道。

林幼辉和徐氏都觉好笑。徐氏温柔夸奖两个孩子,“瑅儿有上进心,璟儿知道礼让兄长,都是好孩子。”林幼辉也把他俩夸奖了一通,然后细心告诉他们,“瑅儿,璟儿,你们先要考中秀才,才有资格参加乡试。参加乡试的人数很多,大约十人之中才会取中一人,大多数人会落第。若在江南读书人聚集之地,一个行省参加乡试的生员能达到万人之多,陕西少一点,也有七八千。”

几千上万人参加的考试,哪能由你俩决定名次啊?阿瑅,阿璟,你俩若真有志向,可要好好读书了,不能一味调皮捣蛋。

裴瑅、裴璟似懂非懂的听完,齐齐答应了一声,又跑出去玩耍了。

“二嫂说的都是金玉良言,也不知这两个孩子能不能听懂。”徐氏望着爱子的背影,柔声说道。

“不管孩子们能听懂或是听不懂,我都会告诉他们。”林幼辉微笑,“他们若能听懂一句半句,便会受益不少。便是听不懂,也没有坏处。”

徐氏若有所思,“不管听不听的懂,都告诉他们?”

林幼辉笑,“是,我常把阿瑅当大孩子,陪他读书,长篇大论的跟他讲道理。有时他只会笑,有时却好像明白了什么。”

徐氏很是动心,“听二嫂这么一说,回头我也陪着珩儿、璟儿读书,亲自教他们。”

二哥二嫂家的阿琦、阿瑅看着确实聪慧,许是和二嫂亲自教导他们有关?也是,只靠着老师是不行的,还是自己亲自出马吧。

“如此甚好。”林幼辉微笑。

徐氏又坐了会儿,也便起身告辞了。

裴大爷中举之后,并不回苏州,而是从陕西直接去京城。到京城之后,他会暂时借住林尚书府,安心等待春闱。林家世代书香,林尚书来往的多是饱学之士,裴大爷住在林家,可以得到不少名士的指点。

裴大爷这新中了举的人虽然不在家,裴二爷还是陪着父亲喝了一回小酒,以示庆祝。父子二人心绪甚佳,直喝到月明星稀,方尽兴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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