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不相为谋(3/4)
但这一夜,调息大周天后真气回归生死窍,柳十七却没来由地突然心悸。他皱着眉想了半晌,按住跳了许久的眼皮,实在不懂是为何。
他从怀里摸出一只短笛,拿在手里翻覆地看,企图能重新平静。他路过玄武镇时看见有人叫卖,一时冲动就把它买了下来,只觉得样子和闻笛那把是真像,越看就越喜欢。封听云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
那短笛只是普通竹制,柳十七不会吹,他按着上头的笛孔,低声喃喃:“西关雁归客,折柳洗征尘……柳闻笛……”
回忆里闻笛轻轻一笑,对他说“那个可快活了”,然后落下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亲吻。柳十七心下一乱,突然就岔了气,没头没尾地狂咳。
他这一顿折腾直接吵醒了另一张榻上休息的封听云,对方爬起来问道:“十七,怎么了?你又做噩梦了吗?”
还不等柳十七回答,封听云径直替他倒了杯水,苦口婆心地安慰道:“我早说过,噩梦是你白日里的胡思乱想。我知道,对你来说的确无法接受左念是你的杀父仇人,但事情已经结束了。你离开西秀山这么多年,不恨他已经很有涵养了……来,喝掉。”
柳十七乖乖地捂着杯子一饮而尽,封听云又说:“还有闻笛那事,你想开一些,天下巧合没那么多,他是为了找你才入的十二楼吗?你不在十二楼,他一样会设法找左念报仇,这事也与你无关。你们能相认就是机缘,别想了,徒增烦恼。”
“师兄,道理我都懂。”柳十七闷声道,“但我不是为了他。”
封听云散着头发赤脚站在屋内,他被吵醒一肚子气,听了这话气没了一大半,顺势坐在榻边,和他推心置腹。
“我向来有一说一,小十七,你听了别不高兴。那个闻笛,他对你好是什么都不图我倒放心,但他……我对他观感很不好。此人心思深沉,日后若是站在你的对立面,那就成了活生生的心腹大患你什么事他不知道!”
听出他言下之意时,柳十七讶异地望向他,想拿此前反驳解行舟的那句反驳:“笛哥不会的,他没害……”
话说一半,却被自己咽了下去。柳十七见封听云表情写着“果真如此”,一时没了底气,再思及此前,更加没法往下说,他揪着被褥一角,最后“唔”了一声。
封听云:“你不把我们的话放在耳朵里,但师哥是过来人,多少见得比你多。听师父说过盛天涯吗?怎么又笃定闻笛不会成为第二个盛天涯呢?”
这人他知道,柳十七埋下头去,眼睛适应了黑暗能看清被褥上粗糙的绣花。
盛天涯,望月岛此前的大师兄,被王乾安亲手栽培成了芝兰玉树一样的人。而后从师父到师侄,人心被他收买了一遍,谁也被他算计了一遍,揣着没人知道的目的,盗走了王乾安的毕生心血,在中原武林遁隐成了悬在望月岛安稳之上的一把利刃。
他像一个不能触碰的阴暗面,曾经有多光彩,现在就有多见不得人。
柳十七犹豫片刻,试探道:“但是师兄,你们没人清楚他的目的,只有当面对质。笛哥不一样,他大仇得报,不会再做什么了,况且……”
有《天地功法》和《折花手》的破解之卷在手,他却对武学没有那么多执念,怎么还会有心思去翻手云覆手雨
柳十七惊觉,对闻笛,他还是愿意往好了去想。
所有人都觉得他那苦心孤诣的十四年太可怕,只有柳十七心疼他孑然一身。
“况且什么?”封听云追问。
柳十七:“……没事,他为人我清楚,他真把我当亲弟弟的。师兄,你不再歇一会儿吗?马上又要天亮了,解师兄和你约的时候也不远,我们还要赶路。”
这话精准无误地戳到了封听云痛处,他一想到解行舟就头痛,还不能不见!此时他只好一瘪嘴,弹了柳十七的脑门儿,随后躺回自己榻上了。
听那边的呼吸渐渐平稳,柳十七重又收敛心神。
星空高悬,小周天结束后他感觉丹田温暖,偷偷运功后,六阳真气毫无侵略感,乖顺地伏在他生死窍间。再过三五个吐纳,柳十七化开一股真气,四肢百骸也如沐暖阳,他这才躺下来,按着记忆里的口诀调整呼吸频率。
伊春秋教他,“斗转星移”的秘密不在“收”,而在“放”。只有放得对了,此后循环往复,才能生生不息,万世无竭。
翌日柳十七同封听云一同启程。
这条路他十三岁时走过一次,也是和封听云,他坐在马车里,惴惴不安地躲开了初入江湖的第一波腥风血雨。今年他已经及冠,心态还是像个少年人,丝毫没有成熟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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